沉醉抬眸同他对视,言语尖锐。
沉醉一如谢少师所言,我娇纵顽劣不知悔改。那你呢?方才那人所说的公仪丞跟你又是什么关系?玉如意之事又有多少与你有关?给燕家招祸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谢危不说话,沉醉故意将怀中的小猫露出来,小猫凑到谢危面前时,他瞳孔剧烈收缩,眸底晦暗如潮,面色铁青,整个人手背上起了一串鸡皮疙瘩,立时后撤了一步,举袖便将她的手拂开。
沉醉抱得本来就轻,被拂开之后,小猫儿受了惊一下便从她手中挣脱开去,一溜烟顺着宫墙跑远了。
沉醉冷笑一声。
沉醉没想到,堂堂一朝少师竟然怕猫,当真是稀罕。
谢危那双冷寂阴鸷的眼睛望向沉醉,她特别镇定地说道。
沉醉昨日见少师大人对那小猫退避三舍,心里不过有此猜测,可胸有韬略的谢少师怎会怕区区一小猫呢?这猜测无论如何也太过荒谬,以至于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未料想今日随意一试,竟证明这荒谬猜测属实。原来完人也有所畏,原来圣人也有所惧。
谢危完人确有所畏,圣人确有所惧。然而谢某既不是完人,更不是圣人。
没有起伏的声线,沉而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仿佛有重量。
谢危连沉醉,你该记着,有的人不愿碰某些东西,未必全出于畏惧,也可能是他痛恨、憎恶至极。
痛恨?憎恶至极?沉醉忽然觉得自己犯了错,她抬眸望着他,谢危在世人眼中毫无瑕疵的一张脸,覆了一层阴影,低垂的眼帘遮住那一片晦暗难明,仿佛庙堂上那高高立着的神像般,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完美。
沉醉莫名地有些心慌,她本想向他道歉,可谢危却已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上课的时候,夫子没有用谢危编撰的课本,而是给女子们将女德,这让姜雪宁想到上一世被他们用这些酸术礼教随意扣帽子,姜雪宁当即在课堂上拍桌子说自己恶心,然后就以吃坏了肚子的理由离开了。
沉醉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跟着将雪宁一起离开了,夫子气得直跳脚。
沉醉和姜雪宁走出来,遇到了燕临,姜雪宁对着沉醉笑道。
姜雪宁沉醉,是燕临。
同燕临走在一起的还有几位面生的少年,华服在身,料想都是能被皇帝点进宫来听经筵日讲的尊贵身份。
站在燕临旁边的少年,朝燕临笑道。
龙套这就是连姑娘吗?燕临往日总藏着不让我们见,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话里话外竟也是知道燕临与沉醉关系的,众人都了然而揶揄地笑起来,唯独燕临没有笑,肃然了一张尚显青涩的脸,只道。
燕临郡王勿要玩笑,我与连姑娘不过玩伴,私底下也就罢了,若胡言乱语传到家父耳中,累我一顿打骂是轻,坏了连姑娘清名是重,还请郡王慎言。
年纪不大的延平郡主顿时愣住,姜雪宁都没反应过来。
沉醉眉梢一动,抬眼看着燕临,有些诧异。
燕临却望着沉醉,那目光极其认真,仿佛看一眼便少一眼似的,要将她往心上刻,他规规矩矩地朝她一拜道。
燕临延平郡王年少,言语无忌,还望连姑娘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