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友!”莫清风看到许茶的样子就明白她现在很不理智,平时私下里才会用的亲昵称呼居然也脱口而出。
许茶名字里带茶,爱好也是喝茶。
莫清风一直都算个糙人,品茶此类高雅活动本该一辈子与她无缘,但许茶让她想起来养她长大的阿发叔也喜欢喝茶。
熟悉莫清风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很强,但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的,周围声色犬马的世界在她眼里只是开了模糊的背景。
但是感知迟钝的莫清风在第一次看许茶泡茶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阿发叔手里端着小小一个茶杯,坐在晚霞下,吹吹白气轻啜一口的场景。
他喃喃自语吟了一句诗。
“竹里延清友,迎风坐夕阳。”
于是莫名其妙的,莫清风自说自话给许茶取了个外号,“清友”。
许茶只是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还很高兴的样子。
莫清风现在失去行动能力,她的慌乱显然没有影响到许茶。
许茶的眼镜歪歪地挂在脸上,她也没有去扶,一步一顿地走到许天面前。
她比许天高,此时弯了腰和许天面对面,死死地盯住许天的眼睛。
许天不自然地偏开了目光。
许茶像往常那样柔柔的笑了起来,[绛愁]的尖角蹭在了许天的太阳穴。
她细弱的声音像恶魔低语在许天耳边萦绕:
“你忘了那个人渣是怎么死的了吗?”
许天本就惨白的脸色雪上加霜,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抬眼和许茶对视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他抬起一只手摸上许茶的脸颊。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姐姐。”
许茶勾起嘴角腼腆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许天浑身发冷。
“你现在可以杀我了,你敢么?”
许天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
——许茶说中了,他不敢。
许茶是许天永远无法战胜的梦魇。
许天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他感觉自己在颤抖,但好像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活人会比他更清楚自己这个懦弱的姐姐是个疯子了。
许茶现在的样子和将他半夜惊醒的噩梦渐渐重合。
“我……”他张了张嘴,一句“敢”怎么也说不出口。
“呵呵呵呵呵……”许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你说,我敢不敢呢?”
许天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呆呆地看着地面。
[绛愁]像一条阴冷安静的毒蛇,顺着他的小腿向上缠绕蜿蜒,逐渐将他整个人裹进一片绛色。
许茶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个开始剧烈挣扎的人型布包,转身向莫清风走去。
[绛愁]用这种方法杀人是最慢的,但是她乐意。
[绛愁]会一点点吸收被其禁锢的人的能量,直到那人被汲取殆尽,成为一具没有营养的人尸。
许天大可将[绛愁]转换成沙子,但他每转换一点,自己的能量同时也被[绛愁]吸收一点,相当于他自己无效化了自己的能量。
问题是他用[漠]转化沙子也在耗费自己的能量。
许天有点郁闷。
就这么死了吗?
预想过那么多次,让他无数次躲在被子里发抖的噩梦,真正发生的时候……
许天的意识渐渐模糊。
……好像还挺梦幻的嘛。
程甜甜灰色的杏眼里映出那块漂浮的紫色,神色不明。
她感觉自己有点累了,不想战斗了,不想歇斯底里了,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人了。
因为她已经明白了。
这些人,会一个一个死她面前。
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冷眼旁观着。
许天逐渐踏上黄泉路的这档口,又有几个人影姗姗来迟。
“操……”简悰看着混乱的场地,地上的尸体,极度危险的两个女人和一个鼓动幅度渐渐变缓的紫色木乃伊,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们几个人也真是脑子抽了要从家族的保护下逃出来掺和这烂摊子。
或许是隐隐感觉到了,有些东西,总会发生的。
D班的几人毕竟是有权有势家族的直系后裔,单独分在一个班那肯定是有深意的。
学校高层和神勾结自然逃不过各大家族的情报系统,知道这是一场血洗当然要想办法保下自家血脉。
虽然家族在神那里没有话语权,但他们可以向校方施压,校方迫于两边的压力最终协商得出的结论是:
先不会动各大家族的人,如果祂们达成了目的,自然皆大欢喜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如果神屠完了全校的人还没有达成目的,那么就到他们的死期了。
神需要人的配合,人忌惮神的淫威。
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帮着神明早日成就大业然后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才对,跑过来与神为敌实在是愚不可及。
但是命运这种东西,永远没有逃避或改变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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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苏易简在《文房四谱》中以拟人手法称茶为“叶嘉,字清友,号玉川先生”,赋予茶人格化的清雅形象。
“竹里延清友,迎风坐夕阳”——(唐)姚合《品茶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