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沈有幸46

天色渐晚，夕阳落出一片绚烂，在天外天鲜少见此美景。

沈渡沏了杯花茶，放到她面前，“其实我早有察觉，在弹琵琶那晚，你的背影太清冷了，不像常人该有的，只是那时我不知你是如此身世。”

颜幸吹了吹浮着的花瓣，自己的随口一句抱怨他竟也听了去，还一直记到现在。

“雪夜上书那晚你…”沈渡不忍说出那个“死”字。

“唉。”颜幸摇头，“我本想着下界当个凡人或许也不错，可偏偏遇上你，叫我一时没了主意。我答应你要为沈家翻案，纵是以命相搏也绝不食言。但我是带着神的记忆历劫，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所以撑了三个月也就那般去了。此一遭我也知道，人各有命，神有神的无奈，人有人的悲哀。”她话音一顿，“如今沈家昭雪，也算苦尽甘来了。”

沈渡一愣，突然记起与陈火蛾交手那次自己重伤，忠叔说雨太大太医根本没来，想来是她动了神力，替自己挨过一劫。那从火蛾门脱险，应也是她救了自己。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做了那么多。

“会觉得寂寞吗？”

颜幸一默，侧头看向沈渡，“习惯了便好。并且我重责在身，你说的寂寞也好、生死也罢，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上古神不应该是将世间所有都握于掌心的吗？”

“算是吧。但唯独我自身除外。”颜幸浅笑，“神因力量过于强大而不能动私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况且生死也非我能把控的。除非我寿尽之日化为天地之气永驻山河，否则，我还不能死。”

沈渡一愣：“神也有……寿尽之日？”

“自然，万物有生岂能无灭，即便是神也不能逃脱。我寿数虽长，但终有尽时。待到那日，我便随天道之力，化为天地间一缕生机，融入山河湖海之中，神形虽灭，但神力永存，继续守着这万物星辰。”

所以，她就看着自己的友人一个一个离去，祠堂里的牌位越来越多。

“那有没有神仙犯错…”

颜幸知道他想问什么，“有，不在少数，我不就犯了错么。如今我是三界唯一一个上古神，若我非寿终正寝而死，彼时天外天倾覆，祸至三界。当然，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这三界。”

不择手段，保下三界。

毕竟，冬去春来，东风吹愁万物生。

“所以六娘，请你好好的活着。”

不关你是神是人，都好好地活着，三界不能失去你，我也不想失去你。

颜幸揉了揉肚子，语调也轻快了许多，“不说这些了。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沈渡忽的一笑，什么神君、天外天的，眼前的颜幸还是那个颜幸。

“好，我这就让忠叔布菜。”

他转身去了厨房，颜幸看着沈渡的背影，嘴角微扬。这样温柔又体贴的男子，倘若不是遇上自己，兴许早已与某家闺秀喜结良缘，共度一生。

解决来罗织这一祸害，为箠露报了仇，颜幸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沈渡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我记得你说来罗织绑了箠露仙君，吸仙力是何意？”

“我也不大清楚来罗织到底是谁，只知他生生世世都会遭受万般不幸，因此而心生恶念，为祸人间。火蛾门便是他的手笔。上一世他从箠露的记忆里学去了我的术法炽羽术，有了如今的助燃术。以邪火灼烧魂魄，再用其躯体炼制傀儡。待他成了气候，将会直指三界。”

“那若是他真的发动战争又该当如何？”

沈渡虽有一身本领，但毕竟肉体凡胎，不知如何能帮上颜幸。

“我自有办法。若真到了那么一天，还望大阁领能施以援手。”

“一定。保护百姓，是我的职责所在。”

“还有一事，大阁领可否在闲暇时教我一点武功？”

沈渡挑眉，神君还需要学武功。不过她想学，那自然要教。

于是，从此颜幸就过上了军营一般的生活。一早起来晨练。傍晚还要练剑，直到晚上也不能松懈。

造孽啊。

夜，沈府一片安静。自从沈渡的雀目症好了以后，那些白灯笼也被撤掉了。

忠叔匆匆来报，“夫人，夫人。”

还在吃饭的二人放下碗筷，示意他慢慢说，“院子里忽然来了一位仙君，说要找夫人。”

仙君？

二人对视一眼，沈渡跟着颜幸出去。

“青遥仙君？”

叫青遥的仙君慌慌张张，脸上身上灰蒙蒙一片，此刻连站都站不稳，“大事不好了神君，有火攻，在往、往西苑。”

西苑？那是供奉上古神牌位的地方。

颜幸神色一冷，众人只觉一股狂风刮起，花朵摇摇欲坠，“劳烦大阁领替我照顾几日，多谢。”

沈渡点头，她知道不便在其他仙君面前说出箠露的名字。

祥云驾于脚底，远远便看到一束红光自天际划过。火球一个接一个砸下来，西苑的屋顶已尽数碎裂。自己虽设下结界，但想到仙界有这么多仙君在应是不出出什么差错，看来还是舒坦太过了。

几个仙君苦苦支撑，零碎的火球扎入结界，岌岌可危。又一个火球攻来，一天兵抵挡不住狠狠跪在房梁上，只听“咔”的一声，房梁与结界同时碎裂。就在他以为此生到头之际，忽觉周身一凉，巨大的压力被瞬间移去，红色的衣摆在眼前飘过，逆光中见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背影，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热浪尽袭，巨大的火球炸裂成一只只飞蛾携着好似要将一切化为灰烬的力道，汹涌而来，颜幸面容沉静，只轻轻一探手，那火球竟止了攻击，再无法向前一分。

“滚！”颜幸一声喝，衣袖一挥，但见巨大的火球依照着来时的速度和轨迹，又被轻易的抛了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总算解决，仙人们灰头土脸的拍着身上的灰，有些狼狈的向颜幸拜了拜便离开了。

天帝下令让两位将军带兵追火球寻找其来源。

颜幸深深叹了口气，提着衣服慢悠悠的从一堆破砖烂瓦上走了下来，随处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着。

好在，他们没事。

看见这外面塌了，想来他们也十分好奇，恐怕这会还在背后议论我堂堂一个神君，连家都能被偷。想到这儿，连颜幸都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