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被雨困住的苏翊

怕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苏翊四岁那年，父母的婚姻走到了尽头。那段时间，家里仿佛是一座战场，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一刻安宁。年幼的苏翊虽不懂“离婚”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或许父母分开后，那些可怕的争吵声就能消失了。

一天，母亲满脸愁容地蹲在她面前，轻声问道：“小翊，你觉得妈妈和爸爸离婚好吗？”苏翊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分开好呀，这样你们就不会吵架啦。”母亲听后，神色愈发落寞，接着又问：“可是分开之后，所有东西都会变，那你呢？你要跟谁？”苏翊仰起头，看着母亲的眼睛，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说：“要是我想你了，就去你那儿；要是想爸爸了，就去爸爸那儿。”母亲听了她的回答，沉默了许久，那沉默里，藏着无尽的无奈与心酸。

之后，苏翊便在爷爷奶奶家安了家。在那里，她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每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院里，奶奶那熟悉又亲切的呼喊声就会准时响起：“小翊，该吃饭啦！”一听到这声音，苏翊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三步并两步地冲下台阶，朝着爷爷奶奶家飞奔而去。她最爱吃奶奶做的饭菜，每次都能吃上满满一大碗，吃完后还会满足地嘿嘿傻笑，那笑容里，全是孩子的天真与幸福。爷爷呢，为了不让她到处乱跑，总爱吓唬她：“外面有专门抓小孩儿的坏人，他们可凶啦，还会吃人呢！”这话每次都能把苏翊吓得一愣一愣的，可她心里也知道，爷爷是在关心她。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苏翊六岁那年，父亲带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这个女人和母亲截然不同，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而苏翊的母亲，向来是素面朝天的。大人们让苏翊管这个女人叫妈，苏翊一紧张，脱口而出叫了声“阿姨”。那个阿姨听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可苏翊却感觉这笑容里少了些真诚，那种虚假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

不久后，父亲说要接苏翊回家。奶奶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以后这个阿姨就是你妈妈了，你要听话。”苏翊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回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离开了疼爱她的爷爷奶奶，苏翊心里充满了恐惧。夜晚，她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偷偷地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枕头，那是她对过去生活的不舍和对未来的迷茫。

七岁那年，命运再次给了苏翊沉重的一击。奶奶永远地离开了她，那个曾经给她温暖、为她做饭、陪她玩耍的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爷爷满是悲伤地对苏翊说：“孩子，奶奶不在了，你亲生母亲又不在身边，你要听那个阿姨的话。毕竟你不是她亲生的，爷爷也老了，以后怕是保护不了你了。”说着说着，爷爷的泪水夺眶而出，那是苏翊第一次看到爷爷哭。她紧紧地抱住爷爷，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她小小的心灵仿佛一下子被悲伤填满，也在那一刻，她仿佛突然长大了。

从那以后，苏翊学会了听话，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逆来顺受。她站在小板凳上，努力地刷着碗，小小的身影在厨房中显得格外孤单。每天上学放学，她都是一个人，没有家长的陪伴。每次学校门口的保安问她：“小姑娘，你多大啦？怎么每天都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呀？妈妈没来接你吗？”苏翊都会害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于是匆忙跑开，躲在角落里，尽情地释放着内心的委屈。后来，问的次数多了，她也能面无表情地对答如流，仿佛那些伤痛已经被她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有一次，苏翊洗碗时不小心没端稳盆子，水一下子洒了一地。那个阿姨见状，瞬间暴跳如雷，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动手打她、掐她。苏翊坐在水中，放声大哭，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奶奶和亲生母亲的面容，可现实却是，没有一个人能来救她。她越哭，阿姨打得越凶，突然，苏翊不哭了，她心里想：就算自己被打死，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不是吗？于是，她默默地擦干眼泪，换下湿衣服，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那一刻，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毅和冷漠。

这样被打骂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年。只要有一点小事不顺那个阿姨的心意，苏翊就会遭到打骂。渐渐地，苏翊麻木了，被打的时候，她不再哭泣，只是倔强地瞪着那个阿姨，不肯服软，也不说话。而她的这种倔强，往往会招来更猛烈的打骂，可她依然不肯低头，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