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苏翊甚至做好了逃离的准备，暗自想着，等存够了钱，就立刻离开这个让她满心伤痕的家。

每一次，苏翊向爷爷哭诉自己的遭遇，给他看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时，爷爷总是无奈地叹着气，对她说：“孩子，再忍忍吧。”苏翊不知道这样的忍耐还要持续多久，只能默默地点点头。爷爷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可怜的孩子，你爸爸已经离过一次婚了，不能再折腾了。等你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他们就不会再这样打你了。”每次见到苏翊，爷爷都忍不住落泪，可他除了偷偷多给些零花钱，实在是无能为力。

爷爷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过苏翊的爸爸：“小翊这孩子太可怜了，亲生母亲不在身边，奶奶也走了，你可得对她好点啊。”苏翊看到爸爸点头应下，可生活却没有丝毫改变。

十二岁的苏翊，性格变得愈发孤僻，沉默寡言，把自己紧紧封闭起来。曾经那个活泼的小女孩，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早已没了踪影。

每个月，母亲都会按时打抚养费过来。然而，不知为何，有两个月母亲都没打钱。父亲见状，竟让苏翊去找母亲要钱。苏翊不肯，父亲便对她大打出手，还拨通母亲的电话，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是再不打钱过来，我就把苏翊扔到大街上去！”那一刻，苏翊突然明白，在父亲眼中，自己不过是向爷爷和母亲要钱的工具。从小到大，爷爷资助学费和生活费从未间断，直到她十岁那年，爷爷得了脑梗，需要大量医药费，才无力继续资助。后来，父亲又找母亲要求加大抚养费金额。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个包袱，是累赘，根本就没有人真正想要她。想到这儿，苏翊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冷笑。

母亲来看苏翊的时候，给她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些钱，希望她能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可父亲知道后，竟逼苏翊说出密码。苏翊本打算用这笔钱离开这个家，自然死活不说。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父亲，他把苏翊打得满地打滚，嘴角流血。

苏翊瘫倒在地上，看着打完自己后气喘吁吁坐在床边、目光凶狠的父亲，满心都是恐惧。这时，那个阿姨在一旁冷笑着煽风点火：“这孩子就是个白眼狼，好吃好喝供着她，这点钱还藏着掖着，根本就没把你当父亲看！”父亲的怒火瞬间又被挑了起来，他抄起棍子，恶狠狠地问苏翊：“你是不怕我是吧？”苏翊瘫软在地上，用决绝的眼神看着父亲，说：“怕，但是一想到人心凉薄，根本没人在意我这条贱命，我就又不怕了。”父亲气得把棍子一丢，抽出皮带，怒吼道：“好，今天我就让你好好知道什么叫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翊浑身是伤地爬起来，强忍着疼痛，自己一点点上药。夏天，她穿着长袖外套，把那些伤口严严实实地遮住，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与痛苦。

她颤抖着走进公共电话亭，拨通了母亲的电话，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唯一的救赎。她虚弱地说：“妈，你能接我走吗？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跟妈妈说说。”苏翊再次哀求：“妈，你能接我走吗？”母亲沉默了，那沉默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母亲开口了：“妈妈现在没钱，把你接过来，咱们连上学都成问题。你再忍忍吧，等妈妈好一点了，就接你过来。”

苏翊拿着话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忍”，这个字，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对她说，忍忍就过去了。她忍了十年，可结果呢？她泪流满面，努力清了清嗓子，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她蹲在角落里，放声大哭。此刻她终于明白，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把她从这无尽的苦难中拯救出来，哪怕是她的母亲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