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燃了香，袅娜着盈满鼻腔。
眼前是一桌玉石棋子，丁程鑫坐于一端，指尖捏住一枚黑子，正与自己对弈。
范丞丞只是立着，看似眼观鼻鼻观心，背上的伤疼得狰狞，乍冷的天气里，他额头渗出点点汗珠。
良久，香几乎燃尽，桌上黑白两子势均力敌，胜负难分。丁程鑫缓缓抬头，微微勾起些笑容来。
丁程鑫“怎么没休息几天？”
将话说得这样关切，俊生的脸看着好生无辜，好像对面人背上那换作寻常人足够去半条命的伤口与他无关。
范丞丞也只当那伤与他无关。
范丞丞“小伤而已，不能耽误了社团的正事。”
丁程鑫“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丁程鑫站起来，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
丁程鑫“丞丞比我想得还结实些，受得住这二十鞭。”
他双眼含着光，狐狸一样锐利的光，与他相视几秒，仿佛已经被他尽收眼底、无所遁逃。
范丞丞不怕他洞若观火。他依旧摆出吊儿郎当样子，模样与他火红皮质赛车服外套相衬，一双凤眼汪着笑，瞧着的确不把这伤放在心上。
范丞丞“从小跟人打架惯了，我皮糙肉厚嘛。”
丁程鑫“还是伤筋动骨，平日里要注意。”
小炉上水烧开，丁程鑫娴熟地摆弄起茶具，动作随意却一丝不苟，等斟满整杯茶水，清澈的茶汤在上好的陶瓷茶杯里荡起几圈，茶香取代先前的燃香味，要人精神也随之一醒。
丁程鑫“回头我请弟妹一道来吃个饭，让她务必照顾好你。”
有一瞬间，范丞丞得心应手的虚以委蛇几乎破碎。受刑时候都未曾动摇的人，在这一刻僵直了脊背。黑睫下有过分明的惊惶，幸而被他很快掩盖。没来得及紧握的拳头，更刻意地松弛下去。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水，滚烫，顷刻烫红指尖。
他恍若不知，重新朗声一笑。
范丞丞“她？不要我伺候她就好啦。”
等着沈照众人走入室内，紧绷的气氛才有所缓和。丁程鑫招呼几人全部坐下，围茶桌坐了一圈。
丁程鑫“阿邦，Cynthia那里怎么样？”
孙耀邦露出些为难神色来。
孙耀邦“她还是懒怠，这两天都没到厂子那边去。”
提到厂子，沈照难免激动，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范丞丞眼神喝止——丁程鑫实在多疑，她虽未受刑，恐怕一样被他列入怀疑名单里，如今若再对厂子表现出明显兴趣，恐怕很快就会暴露。
两人如此大摇大摆在众人面前谈及此事，实际试探意味明显。
沈照重新沉默下来，静静听两人对话。
丁程鑫“罢了，先把手头这一笔生意做成，你替我约她，两天之内我要见她。”
孙耀邦点头，丁程鑫将目光重新分给负责交易的几人。
丁程鑫“我已经联络好了新的买家，两天后到东街进行交易。我把联络的工作交给阿雾。”
他收起平日漫不经心模样，审视的目光扫过四人面孔。
丁程鑫“这次，我不想再听到让我失望的消息。”
范丞丞与沈照在人前分开，分走两路，后在黄明昊安排的最新汇合点见面。
黄明昊“你们想在两天之内收网？”
黄明昊脸上浮现不赞成的神色。
范丞丞“能救她的话，我还是想试试。”
阻止更多的人走上歧途，这是每一个警/察的职责。黄明昊当然也明白。他有所沉吟，最后点了点头。
黄明昊“我这里随时可以给你们支持，但关键还是在于找到工厂的地址。你打算怎么办？”
范丞丞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定会同意。这是当年同窗时他就清楚的，这个诞生在光里的天之骄子，注定会成为最好的警察。
展开他带来的画有黑轮会关系网的图纸，他食指点了点其中的两个名字：
范丞丞“我们的突破点，就在这里。”
三人就部署工作简单交换了计划，黄明昊对他这个兄弟十分赞赏。平日里八面玲珑、雷厉风行的总督察难得流露出少许少年意气，猛地往范丞丞背上拍了一掌：
黄明昊“真有你的啊！”
范丞丞没有被称赞的喜悦，几乎是一瞬间扭曲了面容：
范丞丞“你轻点——”
他对外的说法全是这点伤痛微不足道，但那到底是破开了皮的鞭伤。
沈照也是一惊，下意识就往他后背看去。黄明昊一怔，立刻就要掀他的衣服去看，他忙牢牢捍卫自己的上衣。
范丞丞“别乱动，一点小伤而已！”
嘴硬仍是要嘴硬的。他清楚，总督察的前路也是寸步难行，何必让他跟着操心。两个人本次上交的卧底日志里面，在他的授意下都刻意忽略了此事。
黄明昊不理会他的话，将目光投向沈照。
沈照“二十鞭。”
沈照终究还是不愿意陪他演。
做警/察这么多年，多残忍的手段都见过。二十鞭后的惨状，他可以想见。
废弃的隧道里，久久的沉默回荡开。
最终，黄明昊握了握范丞丞的手臂。
黄明昊“尽快吧，我们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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