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光阴荏苒。徽柔长成大姑娘的模样了,最兴来也已是总角之年。张妼晗也生下了第三个女儿赵幼悟,只是与她前两个姐姐们一样有哮喘之症,徽音也是按着之前的法子,根据孩子实际情况稍作调整药方,这孩子在慢慢调养下,健康的成长着。自着上次在徽音的劝解下,张妼晗也没有再对皇后、苗娘子等人不加好脸色了,也因着在徽音时不时的宽慰下,人也逐渐温和了,只是在官家面前依旧是老样子,爱使小性子。
正值年节前,宋朝与元昊谈和成功,元昊同意取缔帝号,对大宋俯首称臣,百姓们为庆祝这一喜事,在京城举行盛大的灯会,惹得宫中上下也议论纷纷,官家听到徽柔正在谈论宫灯的事,露出了羡慕之色,便告诉徽柔要带其去看宫灯、相扑,顺便了解民情,听一听百姓的议论;于是官家、皇后、徽音、徽柔便一起出宫了,刚开始徽音还疑惑为何带着她一起,后得知原是几人想去京城第一楼永安楼吃点心、品茶道,她这位“熟人”定是要陪同的。
街上万家灯火通明,宛如白日,路上行人纷纷,热闹非凡。众人在大乐场女子相扑处停留坐着观看,官家、皇后、徽音、徽柔坐在一桌,徽柔看的入神、目不转睛,徽音亦是分外开怀,入宫那么多年,已是许久未踏出宫城了。
台上的女相扑们斗的热烈,结束时,输的那一方落寞的坐在角落、无人问津,徽柔心软,便去给了那人赏钱,赵祯瞧见这一幕拉过徽柔和身后跟着的韩琦、王拱辰、欧阳修、苏子美打趣道,“她啊,自己总是学堂里默不出书,做对子做得最差的一个,永远得不到奖励,又不敢跟娘娘说,‘和堂兄们对对子,又把零钱输光了’,只能回来找我要安慰,她自然是同情最弱的那一个。”众人听了后,甚觉好笑。徽柔这时拉着赵祯回道:“爹爹心软,徽柔也心软。哦?爹爹是否也常常联诗输给了他们。”赵祯无奈笑出了声,指了指后面坐着的欧阳修、苏子美道,“旁的人不敢说,这两个论诗文,爹爹定是比不过他们的,所以你以后要多抄、多背他们的诗文,嗯?”徽柔乖巧应是。
众人又在街上逛了逛,看着杂耍把戏,却不料笼中鹦鹉学舌开口娶大姨、小姨的事,王拱辰听了心中不快,其他人也是面露尴尬。徽音此时解围,“官家、娘娘,想必永安楼已经准备好各类事宜了,我们现在便过去赏灯、裳景吧!”
官家点头,众人便前往了与矾楼齐名的永安楼,众人刚到门口就被眼前美景所震撼,韩琦开口道,“虽说之前也来过永安楼,可每次来都会被惊喜到。”其他官员们也纷纷应和。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四层的酒楼,连桥水廊,湖心小亭,内设瓦子,此座茶肆结合酒楼一度成为东京人人必打卡之地。
徽柔更是兴奋的止不住蹦跶,往前跑去了,徽音怕人多冲撞了她,赶忙跟在其后拉住她,小声叮嘱道,“徽柔,这地方人多,可别乱跑,等会儿我带你去看更好看的。”徽柔快快点头,小脸高兴的红扑扑地。众人在徽音的指引下,来到正堂,顾千帆、赵盼儿、宋引章、孙三娘、池蟠、杜长风等人也已在门口恭候。
顾千帆趋翔行礼,“臣,顾千帆,拜见陛下。”顾千帆刚准备跪下行礼就被赵祯拦下扶起,君臣间立马互相攀谈起,跟在身后的欧阳修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顾千帆,在他心中顾将军带领将士们驻守边关,在职期间牢牢守住了宋辽、宋夏边境,且还狠狠制约了对方。若是官家再强硬点,尽可以搅得西夏天翻地覆,可惜官家看重安稳,始终未采纳当年顾将军直入西夏腹地的谏言,若是能成,将不再是如今的局面了。
徽音方一瞧见家人时,泪光就在眸间打转,一听见自己爹爹说话,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白嫩的脸颊翻滚着不停坠落。若不是因着这些官员尚在,徽音真想立刻奔向家人的怀抱。赵盼儿亦是紧巴巴的盯着自己的女儿,扫视般观察了女儿一周,只觉得怎么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在顾千帆的引领下,上了三楼雅间‘喜音阁’,这‘喜音阁’原是私阁,专门留给徽音来永安楼时的房间,就算徽音进宫了,赵盼儿们也仍是留着,不让任何人踏足。今日官家们能进,也算是托了徽音的福。进门便看见一道帘子隔绝内外,内部空间宽大,右侧一绘着骏马奔腾的巨大屏风隔成两间,内侧是一书桌,外侧即进门正对面放着八仙桌及椅子,进门右侧放着一张罗汉床,两列各有三张红木椅和两张茶几,正中间矗立着香薰炉,香味清冽自然,沁人心脾。
顾千帆引着官家及韩琦等人坐在进门正对面桌椅上,赵盼儿则引着皇后等人坐在罗汉床及两列红木椅上。徽音一坐下就连忙扑进自己娘亲怀中,“阿娘,我好想你啊。”徽音蹭来蹭去,像个小孩子似的,十分乖觉。
“阿娘也想你,每天都在想我的音儿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赵盼儿嘴角笑容溢开,慈爱的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发。
孙三娘、宋引章也是在一旁涕泪涟涟,徽音连忙起身拿着手帕为二人擦拭,“孙姨、宋姨,你们别哭了,我不在的时日,你们可有好好吃饭啊,好好照顾自个儿。”
孙三娘急答:“我们很好,只是想你这小丫头了,从小在我们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养着,现在长成了妇人,不再是那个能够在我们身边撒娇弄痴的小姑娘了,哎...”说完又是忍不住的流了泪。徽音一阵安慰,又讲了好几个笑话,才逗几人哈哈大笑。
官家本与顾千帆等人聊着,但被徽音这边吸引了注意力,不自主的转头瞥了眼,瞧着徽音笑得如此开怀,心中不禁有些难受,自己可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开心样子,这宫中让她很不开心吗?就连皇后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赵盼儿与皇后聊的火热,徽音陪着徽柔吃着孙三娘亲自做的春水生,吃了一个又一个,孙三娘、宋引章更是拿了许许多多地茶点过来。徽音吃了有些涨胃,扫视了眼外面,低头对着徽柔道,“徽柔,想不想和我去窗边瞧瞧外面的景?”徽柔点了点头,“想!”
徽音起身拉着徽柔往着书房走去,打开窗,往外望去。酒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小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瓦子内琴奏舞曲阵阵传来,别是一番世俗意趣。徽音搬来椅子抱着徽柔看向窗外,望着望着思绪悠悠远去。
徽柔亦是瞧的入迷,问道:“顾娘子,我曾听娘娘说,你随着顾将军去过金陵、洛阳、开封、苏州、宋辽边境、宋夏边境等许多地方,领略过许多风景,可惜我从未出宫去过,好羡慕那些可以到处游玩的人啊。”
“徽柔啊,等你日后找到心爱之人嫁了,走出宫便能尽情领略世间美景了。”
“娘子,我不是很理解,为何我一定要嫁人才能走出宫呢?”
徽音忽然顿住,喃喃自语,“是啊,为何呢?”
月下朱阁青瓦,琉璃灯盏染夜色如画,徐徐微风撩的徽音昏昏欲睡,徽柔倒是早已在徽柔怀中睡去。徽音思绪飞舞,渐行渐远,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道,“音儿。”
徽音转头,眯着眼,“官家?你不是和我爹爹正...”徽音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瞧着你与徽柔没在席间,便来找你俩,若是实在困顿,我们便回宫吧。”
徽音想着夜色已深,点点头,便叫来侍女抱着徽柔。众人也随之回宫,徽音眼瞅着离自己家越来越远,眼中的不舍越来越深,忍不住朝着目送他们远去的家人用力的不断挥手,泪水不自主的流了下来,不知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