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人,不开阵门。
今以素衣长礼,迎故人归家。
那年春末钱塘两岸总下雨,沾衣不湿,却会漫起蒙蒙的雾,那一千四百余年的,漫长的寒暑还不曾来,世上也没有一座叫“松林”的山
雪衣巷的谢家还是朱门金漆,亭山的杏花一落千里,听过马蹄声。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怀念松云山上的日子,怀念山腰练功台上的吵闹,怀念山坳的清心湖,怀念山巅的繁星和积雪,怀念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那曾经是他在这个人间的家,是他和尘世最深的牵连,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还是痴妄很重,还是贪心。
“给不了。”闻时说,“我家的。”
说完,他转过头,隔着长长的台阶和深浓夜色朝尘不到这边看过来。那双眼睛隔着夜市牵连成片的灯火,明亮如星。
年少时候,那人常说他嘴比铁还硬,哪怕受着千刀万剐的罪,冷汗浸了一身,问他,他也总是回一句“不疼”。
但这一刻,当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了意识,他终于动了一下唇。
他想说尘不到,我浑身都疼。
但已经没人能听见了…………
怎奈何松风明月三千里,天不许归期。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氛围变得有些怪,像春冬起静的绒毛,根根直起,却又是柔软的。
就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手掌瘦而薄,带着温凉触感,轻拍这他的后脑将他往前推了一步,劝哄似的说:别回头。
他原地站住,征忪几秒,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看到谢问落后几步,不紧不慢地走在狭长的路上,伸手接了一朵滚落下来的花。
笼里日夜轮转不休,又常含生死离别,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早已相识,见过好几次轮回
阵中幻境重重,荒草遍地。八百里血海蜿蜒,朽木丛生。
他跪坐期间,吻了红尘。
闻时茫然地看着那些身影,像在看一场场熟悉又陌生的哑剧。
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尘不到在身后送过他这么多回
他垂眸的时候,眼里的光很浅,仿佛在眼珠上蒙了琉璃镜,万般情绪都藏在那抹光的后面,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错觉。
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一瞬,对方沿着石阶走上松云山,而他从另一条小径翻上来,相看一眼,像两个在尘世间乍然相逢的山客
道边的山壁上,苔痕又泛了青,夜里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青草味已经布满山道了。
坳间松林如海,山岚云雾是淡淡的乳白色,带着松脂香,长风一卷,就是千倾。
或许就是那个满天灯火的冬夜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毫无牵挂。
他送过数不清的人,与他无关的、与他有关的,送完总能转身离开,去往下一场离别。
唯独这个,只要多看一眼,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毕竟白云苍狗,那是好多年啊。
都说凡人最无端又最深重的执念莫过于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他们当年自封于松云山下,沉眠于离家最近的地方,所求不过如此。
时至今日,终究落得一场圆满。
倦鸟归巢,得偿所愿。
这世上能管教我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叫尘不到”
那人说:“雪人,我来接你回家。”
那个瞬间,所有在这片混沌中淡忘的东西悉数朝他涌来,铺天盖地。
他终于想起了那件最要紧的事。
他拼尽全力留住了一个人,他想跟那个人回家
我跟你有缘,想看你长大。
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他们一字不提,又心照不宣
尘不到,冬至了
那声音很空,像是流淌于深邃的山洞。
两人同时怔住。
因为那个声音他们曾经很熟悉,每日晨起夜眠,都有这样的流水伴着林海松涛。
那是……松云山的声音。
没听到之前,闻时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怀念这种声音。
一千年,好久不见。
世上确实是有这样一座山的。
它山巅常有风雪,山坳有一汪灵泉。长风入林,涛声百里。
它有一个仙客取的名字,叫做松云。
松者,山魂也,送暑迎寒。
云者,众也,苍生如海
“怎奈松风明月三千里,天不许归期”
“一千年,好久没见”
它有一个仙客取的名字,叫做松云。松者,山魂也,送暑迎寒。云者,众也,苍生如海。
他却并没有多看张正初一眼,而是对闻时说:“ 凭你感觉到那些布阵小辈的痛苦会松开手指——”闻时看向他。
“——他能骗点老实拥趸,你就只能讨我喜欢了。”谢问说。
都说凡人最无端又最深重的执念莫过于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他们当年自封于松云山下,沉眠于离家最近的地方,所求不过如此。时至今日,终究落得一场圆满。 倦鸟归巢,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