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宴席下来,宫中所有人都知道楚掌印有了女人,这女人还是先皇的妃子。
没人敢议论楚倦和洛软到底是怎么攀上关系的,是先皇还在世时就苟且过了,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当着今上的面玷污皇族的女人,而洛软只是那个被楚倦当做工具的可怜人。
年宴开的早,小皇帝年纪尚轻,宴会都没开完就迷迷瞪瞪的要睡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连面前的美味佳肴都逗不起他的一点兴致。
洛软早早就被带下去换了衣服,大抵上是楚倦嫌弃她穿着白衣在殿中碍眼,特意吩咐宫女给她拿了身喜庆的红裳。
过年,总要有个过年的样子。
钟楼被敲响,宴席结束,皇家的宴一般做的都很大,绮河边上有司事姑姑在撒散银,绮河原本叫乞河,凡是宫中有什么不得了的喜庆大事时先皇总会叫司事姑姑从库房拿了碎银子往河里丢,然后看着宫中的太监宫女为了拿银子纷纷的往河里跳,但也只有过节的时候乞河才被准许跳上几个时辰,其余时间来乞河捞银子的都算是犯了先皇的忌讳。
先皇过世不久,乞河就被楚倦改了名,但撒散银的习俗还是没有改,这让许多太监宫女们都觉得楚倦乃是天大的好人。
洛软透过窗户看绮河桥上凶神恶煞的司事姑姑,目光从她的手落在她的宽袖上。
这是一个昧银钱的好活计。
这司事姑姑也是个不好惹的,估计在这宫里也有点什么关系,能爬到这么好捞油水的位置上,想来他那位头上人也有不小的权势。
入宫几年,洛软早早把宫里大小的事情摸了一遍,想了想宫中位高权重的几位,洛软的思绪定在了楚倦身上。
哦,那个掌印大人估计在宫里插了不少眼线吧。
洛软看着守在屋外的人影叹了口气,她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只是以后......
楚倦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其实不是很清楚的,只是听着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提过一嘴,这个人大抵上是不好惹的,连先皇都要怵他三分。
她以后若是想要活下去,少不了要攀附着楚倦。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侍卫冷淡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侍卫面上蒙着黑纱,隔着一道屏风看她:“娘娘,年宴结束了,我家大人说让你与他同归。”
她一个弃妃,连敲门这点尊敬都不给她了,洛软有点生气,故而声音也凉了几分:“去哪?”
“赫安宫。”
赫安宫是什么地方,身处高墙大院的洛软怎么会知道。她想再问一声,又觉得有些不妥,如今她的性命恐怕还不如眼前这个冷面的侍卫值钱,便敛了衣衫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因着过节,底下的宫女给她拿了一套淡红色的对襟宫装,看样子是以往她宫里那套压箱底的衣服,这衣服是几年前的款式了,是先皇立太子的时候参加宫宴时让绣衣坊裁做出来的,总共也只穿过那么一次。
洛软比以往病弱了些,这身繁重的衣服衬的她更加弱不禁风,她微微走了几步,在侍卫身边站定:“劳烦大人带个路吧。”
屋外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雪,她这边的氛围同周围欢闹的声音格格不入,洛软看着自己一步步踩进积雪的步伐,看自己衣服的裙摆掠过积雪后刮过的痕迹,陡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了些,一直到洛软数到自己走了七百六十三步的时候,她的额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她走的慢,撞上去也不觉得疼,还以为是个忙活的宫人也没看就着急忙慌的想要道歉,抱歉两个字刚说完,洛软的目光就触及到了面前人脚上的红线祥云皂靴。
这鞋多少有些眼熟。
宫里只有一人穿红线绣祥云的衣服,其余人大都是白色,皇帝是金色,洛软看了一会儿,混沌的脑子才转过弯来,她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一双露着惊惧的眼睛。
她眼睛生的大,从小就被人夸,皇帝的妃子当然长相都是极好的,配上这一双湿润微红的眼睛,让楚倦生出一种面前人很好掐死的错觉。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冰凉的手指附上洛软纤细的脖颈,像露着毒牙张牙舞爪的蛇,洛软打了个颤,声音极低的道歉。
楚倦垂下眼皮,半张脸掩在黑暗里:“娘娘这话说的,倒显得咱家一个奴才不知好歹。”
首先把你的手从本宫的脖子上放下来这话可能更显的真诚些。洛软默默的想,但她不会不知死活的说出来,只是扯出一抹笑意,更显的无辜可怜。
脖颈上的手紧了紧,毒牙似乎也更逼近了些。
子时中期花火绽放,绚烂流光映红了楚倦另外半张脸,他黑色的眸里是洛软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