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

次日杨过在厅上用过早点，见郭芙在天井中伸手相招，她仍穿一身淡绿色衣衫，晨光中更显清新明艳，见杨过看到了自己，便把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杨过慢慢走了过去，又见武氏兄弟在旁探头探脑，暗暗叹了口气，问道：“你找我么？”

郭芙笑道：“是啊，你陪我到门外走走，我要问你这些年来在干些甚么。”说完转头瞧他一眼，佯怒道：“你可不许再糊弄我啦。”

杨过嘘了一口长气，回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心想真是一言难尽，三日三夜也说不完，你为甚么总要问我这些，只是为了好奇么？而且这些事又怎能跟你说？

二人并肩走出大门，杨过一侧头，见武氏兄弟遥遥跟在后面。郭芙早已知道，却假装没瞧见，只是向杨过絮絮相询。杨过拣些没要紧的闲事乱说一通，东拉西扯，惹得郭芙格格娇笑。她心中知道杨过怕是又在瞎说，却听得甚觉有趣。

二人缓步行到柳树之下，忽听得一声长嘶，一匹癞皮瘦马奔将过来，在杨过身上挨挨擦擦，甚是亲热。

郭芙大感好奇，伸手想摸，却被那马昂首躲过，她见这马丑陋肮脏，却又神情骄傲，愈发新奇，又望望杨过，不由得格的一声笑了出来。

武氏兄弟见了这匹丑马，忍不住哈哈大笑，走到二人身边。武修文笑道：“杨兄，这匹千里宝马妙得紧啊，亏你好本事觅来？几时你也给我觅一匹。”武敦儒正色道：“这是大食国来的无价之宝，你怎买得起？”

杨过笑道：“我人丑马也丑，原本相配。两位武兄的坐骑，想来神骏得紧了。”

武修文道：“咱哥儿俩的坐骑，也不过比你的癞皮马好些。芙妹的红马才是宝马呢。从前你在桃花岛上早见过的。”

杨过笑了一下，道：“原来郭伯伯将红马给了姑娘。”

郭芙望着杨过的癞皮马道：“杨大哥，你这马脾气好大，竟不许人摸。”

杨过伸手拍拍马背，看着她道：“你待它好，它自然让你摸。”

郭芙笑道：“好，一会儿我去喂它，瞧它给不给我碰！”又道：“我很会养马的，从小小红马就最喜欢我。”她声音清脆，神情骄傲，杨过微微一笑，又轻轻摸了两下马背。

四个人边说边走。郭芙忽然看到什么，指着西首，说道：“瞧，我妈又传棒法去啦。”

杨过转过头来，只见黄蓉和一个年老乞丐正向山拗中并肩走去，两人手中都提着一根杆棒。

武修文道：“鲁长老也真够笨的了，这打狗棒法学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

杨过听到“打狗棒法”四字，心中一凛，却丝毫不动声色，转过头来望着别处，假装观赏风景。

只听郭芙道：“打狗棒法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我妈说这棒法神妙无比，自不是十天半月就学得会的。你说他笨，你好聪明么？”

武敦儒叹了口气，道：“可惜除了丐帮的帮主，这棒法不传外人。”

郭芙道：“将来若是你做丐帮帮主，鲁帮主自会传你。这棒法连我爹爹也不会，你不用眼热。”

武敦儒道：“凭我这块料儿，怎能做丐帮帮主？芙妹，你说师母怎会选中鲁长老接替？”

郭芙道：“这些年来，我妈也只挂个名儿。丐帮大大小小的事儿，一直就交给鲁有脚长老办着。她说何必老是这样有名无实，不如叫鲁长老做了帮主是正经。等到鲁长老学会打狗棒法，我妈就正式传位给他啦。”

武修文道：“芙妹，这打狗棒法到底是怎样打的，你见过没有？”

郭芙道：“我没见过。咦，我见过的！”从地下检起一根树枝，在他肩头轻击一下，笑道：“就是这样！”

武修文大叫：“好，你当我是狗儿，你瞧我饶不饶你？”伸手作势要去抓她。

郭芙笑着逃开，在杨过身侧绕了个圈儿跑出去，武修文追了过去。两人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原地。

郭芙笑道：“小武哥哥，你别再闹，我倒有个主意。”武修文道：“好，你说。”郭芙道：“咱们去偷着瞧瞧，看那打狗棒法究竟是个甚么宝贝模样。”

武修文拍手叫好。武敦儒却摇头道。“要是给师母知觉咱们偷学棒法，定讨一顿好骂。”

郭芙愠道:“咱们只瞧个样儿，又不是偷学。再说，这般神妙的武功，你瞧几下就会了么？”武敦儒给她一顿抢白，只微微一笑。

他三人对打狗棒法早就甚是神往，耳闻其名已久，但到底是怎么个样儿，却从来没见过。此刻郭芙倡议去见识见识，武敦儒嘴上反对，心中早就一百个愿意，只是装作勉为其难，不过听从郭芙的主意，万一事发，师母须怪不到他。

郭芙看着杨过，道：“杨大哥，你也一起去罢。”见杨过在眺望远山，似乎正涉遐思，全没听到他们的话。

郭芙心道杨过总是这样，又叫了一遍，杨过才回过头来，满脸迷惘之色，问道：“好好，跟你去，到哪里啊？”郭芙微有些恼怒，只道：“你别问，跟我来便是。”

武敦儒道：“芙妹，要他去干么，他又看不懂，笨头笨脑的弄出些声音来，岂不教师母知觉了？”

郭芙道：“你不用管，我照顾着他就是了。你们两个先去，我和杨大哥随后再来。四个人一起走脚步声太大。”

武氏兄弟老大不愿，但素知郭芙的言语违拗不得。兄弟俩当下快快先行。

郭芙叫道：“咱们绕近路先到那棵大树上躲着，大家小心些别出声，我妈不会知觉的。”

武氏兄弟遥遥答应，加快脚步去了。只剩下郭芙与杨过二人。

走了几步，郭芙瞧瞧杨过，突然“哼”了一声，杨过问道：“怎么啦？有人惹你生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