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

又发了一会儿呆，方慢慢踱步回去。

刚回到房中，就见小龙女开了门进来，脸上有些不悦，问道：“过儿，你这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会烦恼么？会生厌么？”

杨过一愣，不知方才黄蓉找她说话，话里提到他从小在外面东飘西荡，在古墓住久了只怕厌烦，是以回来亲自问他。他只道姑姑仍不相信自己决意陪她回去，于是答道：“不会啊，姑姑，你不都知道么，怎么又来问我？”

小龙女听着，脸上露出个微笑，心想黄蓉说的话不对，过儿和自己在一起，怎么会厌烦呢?于是道：“是啊，我也是这样。”说完从衣囊中取出根绳子，横挂室中，说道：“睡罢！”

杨过却道：“郭伯母说，今晚你跟她母女俩睡一间房，我跟武氏兄弟俩睡一间房。”

小龙女道：“不！为甚么要那两个男人来陪你？我要和你睡在一起。”说着举手一挥，将油灯灭了，她自己已横卧绳上。

杨过只得睡下。

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又听小龙女问道：“过儿，你和我住在古墓之中，多过得几年，可会想到外边的花花世界？可会气闷？”

杨过本已困倦至极，此时听她这么一问，有些糊涂的脑子慢慢转动，他本以为自己定能在古墓中陪姑姑一辈子，但想到那里冷冰冰，阴沉沉的样子，又决计无法说出一句“决不气闷”，想了半晌，方道：“姑姑，要是咱们气闷了、厌烦了，一同出来便是。”

小龙女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又想到黄蓉说的话，反复思量，久久无法入睡。不一会儿，只听得杨过鼻息调匀，沉睡正酣，于是轻轻下地，走到炕边，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庞，柔肠百转，不禁掉下泪来。

次晨杨过醒转，只觉肩头湿了一片，微觉奇怪，见小龙女不在室中，坐起身来，却见桌面上用金针刻着细细的八个字道：“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杨过登时脑中一团混乱，不知姑姑何以如此，自己明明已经答应陪她回古墓，她为何又要不告而别？自己又是哪里得罪她了？但见桌面上泪痕莹莹，兀自未干，想姑姑应尚未走远，于是推窗跃出，大叫：“姑姑，姑姑！”

却哪里有她的影子？

杨过心知此刻不追去，只怕日后再难有相见之日，姑姑之恩尚未报答，自己绝不能忘恩负义。于是奔到马厩中牵出瘦马，一跃而上。

郭芙正从房中出来，见他神色匆匆，叫道：“你去哪里？”

杨过问道：“我师父走了，你可见过她么？”

郭芙摇摇头，见他神色焦急，便道：“杨大哥，你别急，我去问问我妈，咱们帮你一起找。”

又道：“说不定她只是出门散步呢。”

杨过摇了摇头，对她抱拳道：“芙妹，你多保重，请你转告郭伯母，说我走啦。”

说完沿大路纵马向北急驰，不多时已奔出了数十里地。他一路上大叫：“姑姑，姑姑！”却哪里有小龙女的人影？

又找一会儿，仍访不到小龙女的半点踪迹，眼见日已过午，便找了一家路边小店打尖，点了一碗面条，正吃之时忽然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小龙女问自己在古墓日久可会厌烦，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自己说厌了便出来，是了，她定是因为这个恼了自己，才独自离去，那么她一定是回古墓里去啦，自己也不需这么乱找，自回古墓不就能见着她么？

越想越觉得确然如是，待得一碗面条吃完，心中已云开月明。

于是重新上马，认明方向，缓缓朝终南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