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郭芙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心里难受，便也不再吭声，只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过了一会儿，听杨过唤道：“芙妹。”

郭芙应道：“怎么啦？”

杨过本想问她是否因自己拒婚一事生气，可一句话在嘴边滚了几滚，终究说不出口，只得颓然道：“你困么？困了就靠在树上睡一会儿罢，等天亮了再回家去。”

郭芙听杨过这么一问，觉得奔波至今确有困意，便点头道：“你受了伤，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杨过“嗯”了一声，郭芙总算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杨过听到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均匀，知道她已睡熟，于是侧过头去迎着月光看她，见她脸上有些微痕迹，定是刚才用手胡乱抹泪蹭上的，还好没有伤痕，只有微微嘟起的嘴唇有些破了，应是先前被金轮法王点中穴道时咬破的。

杨过盯着她唇上那点伤处看了许久，直到胸口又有些疼痛才回过神来，忙闭目休息，不敢再胡思乱想。

一觉醒来天光已亮，杨过只觉身子松快了很多，胸口伤处也不再气血翻涌，暗道郭芙给他吃的果然是救命灵药。

扭头去看郭芙，见她仍然未醒，此时在日光下方看清楚，她的头发散乱，衣裙上沾满泥土，好不狼狈。双眉微蹙，似乎在梦里也不安稳。

杨过看的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忽见郭芙微微睁开眼睛，眼中睡意未散，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聚于杨过脸上，呆了一会儿，终于道：“杨大哥，你好些了么?”

杨过忙道：“我好多啦。”

郭芙点了点头，说道：“你饿了么，我去找些吃的来。”说着便要站起来，可这一动突然觉得肩膀疼的厉害，不由得“哎呦”一声。

杨过一惊，问：“怎么了？哪不舒服么？”他一直担心郭芙受了内伤，此时听她痛呼，只以为她伤势不轻。

郭芙摇摇头，皱眉道：“我右边肩膀疼的厉害，是不是断啦？”

杨过不顾胸口疼痛，侧身过去伸手拉了她的右臂轻轻活动，觉得筋骨没有问题，又见她眉心紧蹙，似乎疼的厉害，便道：“我……我看看肩膀，行么？”

郭芙脸上一红，心中觉得着实不妥，但又实在疼的厉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杨过颤着手将她肩头衣襟拉下，小心翼翼不碰着她肌肤，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她雪白的肩背上赫然是一大片青紫，还带着些血痕，想来是被金轮法王抛出时撞到了甚么东西。

郭芙只觉得肩上又疼又冷，杨过又不说话，心中更加害怕，微一瑟缩，问道：“怎么啦？”

杨过低声道：“应是撞到了，你可还有药么?”

郭芙伸手往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交与杨过，道：“我妈给的。”

杨过打开闻了闻，只觉清香扑鼻，柔声道：“好，我帮你上药，你别怕。”

郭芙年少娇气，此时若母亲在此，少不得扑到她怀里叫苦叫疼，但在这荒郊野外，身边只有一个重伤未愈的杨过，纵是疼痛也要忍得，于是点头道：“好。”伸出左手，把头发挽到臂弯。

杨过心中紧张，眼看郭芙已经坐好，当下深吸口气，轻轻将她肩头衣襟再拉下些，接触到带着冷意的空气，郭芙皮肤有些颤栗，微微缩了缩脖子，催道：“你快些。”

杨过回过神来，忙道：“好，好，我快些。”

说着把药涂在掌心，覆上她伤处。他手掌弗一贴上来，郭芙便觉伤口又痛又痒，药膏清凉，他掌心又温热，那股热气从伤处传遍全身，竟然连脸也跟着发热了。

杨过却还不老实，在她伤处轻轻揉搓，她知道他这样为自己上药实在是为自己好，但仍不免心中窘迫，颤声道：“你闭上眼!”

杨过听她声音似有哽咽之意，忙闭上眼睛，道：“我……我闭上啦！你别生气。”听她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没有恼怒之意，方放下心来。

可一闭上眼睛，掌心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一时忍不住心猿意马。只觉她皮肤柔嫩滑腻，想到先前所见又那般白皙，若因此伤留下疤痕便大是不妙，不知桃花岛上可有祛疤的灵药，想来黄药师才智之高，应该甚么药都有，自己倒不必担心。

何况这些原也用不着自己操心，她日后总要觅得如意郎君，到那时哪还会记得有个小叫化曾舍命救她？

他想到此处，觉得怦怦直跳的心总算要安静下来了，胸口处又开始隐隐发疼，便听郭芙道：“好了么？”

杨过一惊，心中又是一跳，忙道：“好了。”

郭芙立马拉好衣服，背对着他站起身来。往旁边走了几步。杨过回身坐好，暗暗平复内息。

二人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