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帝…先生，您还好吗？”留云赶紧凑到摩拉克斯身旁，小声地问道。

　　“无妨。”摩拉克斯对着跌坐在地上的人伸出了手，“这位小友，你还好吗？抱歉，没注意到你跑过来了。”

　　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撞到了人，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他抬起头，只见那人身形高大，却不显得粗犷，一身褐色镶金纹的长衫，衬得他周身笼罩着一种高贵的疏离感，但那人却又是在那样温柔地笑着。

　　他没有去抓那人的手，赶紧站了起来，脑子里虽然晕乎乎的，但不至于连站起来还需要人扶，“对…对不起…”

　　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却在看清楚他的面容后，微微一愣。

　　身后的三人也是同样的反应，理水真君发出了轻声的疑问，“…青鸾？”

　　帝君出行的时候，他们三个大多数情况都会跟着，所以也曾在隐翊山见过幼时的青鸾。

　　留云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不对，这气息…应当是一只赤鸢。”说罢，她走上前来，对着翎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检查一下翎的身份，“好像是饮了些酒，还能交流吗？”

　　那种带着上位者的审视的眼神，让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几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摩拉克斯抬手制止了留云的动作，对着翎行了一仙家通用礼，温声道，“你好，我们是路过的几个散仙，可以询问一下仙友的身份吗？”

　　散仙？…是了，普通人被他这么撞一下半条命都得没了…

　　翎同样回以仙人礼节，“隐翊山大长老贺明座下弟子，翎。”

　　妖兽化形，却行仙礼，必然是背后有一位有名望的仙族师尊。

　　摩拉克斯点了点头，“我与你师尊熟识，你既然是贺明的弟子，那么想必小友与青鸾，当是很熟悉的吧？他，近来可好？”

　　一提到青鸾，翎立刻就来了精神，之前的恐惧彻底消失殆尽，“我当然跟鸾哥哥跟熟悉啊，他现在很好，你们是鸾哥哥的朋友吗？”

　　“…鸾…哥哥？”摩拉克斯挑了挑眉，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你们关系很好吗？”

　　如果翎是清醒的状态，自然不会把私下里用的称呼随意喊出来，但是目前的他，他维持理智把自己介绍清楚已经是极限了…

　　翎立即点了点头，瞬间就把自己卖了，“嗯嗯，鸾哥哥救了我，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鸾哥哥对我可好了，我要好好努力，将来要娶鸾…啊！不行不行…”他赶紧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鸾哥哥让我不能乱说话的…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我已经听见了。

　　摩拉克斯的笑容僵硬了几分，眼神也有些冷了下来。

　　青鸾是他的人。

　　有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早已是仙界公认的。

　　青鸾出世之时，帝君亲自前往隐翊山，设下聚灵大阵住其修炼，这件事情，当天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青鸾百岁生辰，成功化形的时候，帝君再一次前往隐翊山，各种礼品便不用说了，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青鸾赐下了那一枚嵌于额心的紫色花钿。

　　有很多人想来一睹这位仙人的芳容，但奈何帝君发了话，谁都不许去打扰，以至于除却隐翊山的鸟族仙妖外，见过他的是少之又少。

　　那花钿本质上是一道契约，说得夸张一些，就是一个宣示主权的印记，证明这个人只能是他的。

　　恐怕也只有隐翊山那群脑子一根筋的仙鸟才会认为，他真的只是要让鸾为他打仗。

　　…这只赤鸢，是想跟自己抢人？一股无形的威压从摩拉克斯身上散发出来。

　　翎立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种可怕的感觉，比之前他在离渊面临从天而降的天星的时候更加强烈，仿佛下一刻他就要立刻死去…他双腿不住地颤栗，他很想逃跑，但却连挪动步子都做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可怕！？

　　就在翎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挡在了他面前，背对着他单膝跪了下去，“帝君，翎…翎他还是个孩子，而且还喝了不少酒，说话有些不过脑子，恳请您不要怪罪他！”

　　摩拉克斯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眨了眨眼，收敛了身周的气势，“我记得你，你是贺明的孙子？”

　　翎这时候才感觉到冷汗从身体各处冒了出来，浑身都湿透了，他大口喘着粗气，努力驱散那种窒息的感觉。

　　栗子点了点头，“是，属下贺栗，参见帝君。”

　　摩拉克斯再一次打量了一下正扶着墙一脸恐惧的翎，资质中庸偏上，只是开始修行应该没多久，法力有点低微的可怜。

　　这张以术法化形出的跟青鸾有九分相似的脸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

　　中看不中用。

　　恐怕青鸾只是把他当做宠物而已，自己竟然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真是可笑。

　　摩拉克斯抬了抬手，示意栗子起来，他脸上再次带上了那种柔和的笑意，“刚才是我失态了，不知者无畏，我不会多怪罪的。”

　　栗子站起身后，暗自松了口气，“谢帝君！”

　　摩拉克斯微微点头，“我们来此地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

　　言罢，他便转身走了，而留云却朝着栗子走了两步，“隐翊山的规矩，是不是有些太宽容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希望你们清楚，如果下次再说出这种话，”留云瞥了一眼翎，“就不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是，留云真君。我会好好教育翎的，请您放心。”

　　等到四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栗子终于是放松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暗自笑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勇气？

　　“…栗…栗子？”翎的牙齿还在打颤，恐惧的感觉并没有完全消退。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我就一眨眼的功夫没盯着你，你就能把事情惹到岩…哎，算了。”栗子一脸崩溃捡起刚才被他扔到一旁的斗笠，扣在了翎头上，这是翎刚才落在树下的，“跟我回去吧，宴会应该快要结束了，可别让鸾大人和爷爷找你。”

　　栗子说着，朝前走了几步，却发觉身后并没有脚步声，他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不走？”

　　“我…我…”翎低下头，看着自己发抖的双腿…“我好像…动不了了…”

　　“…”栗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难怪翎会吓成这样，那毕竟是岩王帝君啊，是这璃月大地上最为尊贵的存在，翎这修行不过一年半的小鸟妖，没有当场崩溃就已经是承受能力很强的了…

　　栗子有些心疼地回到翎身边，将翎背了起来，“下次可不敢再这么鲁莽了，听到了吗？”

　　趴在栗子的背上，翎用力地点了点头，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酒劲和惊吓过度后的疲惫都涌了上来。栗子背着他还没走出镇子，就听到了他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