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哥哥走了

　　鸾静静地坐在翎的床榻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连有人走到了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翎…？”那声音中的颤抖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出什么事了…翎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鸾赶紧抬手擦掉面颊上的泪水，转过头用与平常无异的平和表情看着来人“…栗子，你怎么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栗子当下一门心思全在翎身上，对鸾没有了以往的恭敬，“请您告诉我，翎他…”

　　鸾轻声道，“他已经基本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没事…”栗子的声音徒然拔高，“您管这叫没事？那是不是非要他当场灰飞烟灭，您才会…心疼他一下？”

　　“栗子！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想。”鸾蹙了蹙眉，他自然是心疼的，但是他，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他顿了顿，继续道，“他在修炼的时候太过急于求成，出了岔子，险些走火入魔。好在师尊与毕方长老及时出手，已经救回来了，只要能醒来，便没有大碍。”

　　栗子对着翎伸出了手，却又不敢触碰到他，生怕自己轻微的动作都会让他再次受到伤害，他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语气渐渐平静了下来，“鸾大人…您可知道…翎为何修炼如此拼命？”

　　“…自然是知道的。”

　　“那我想问您一句话，您对翎，可曾动过心？”

　　鸾偏过头去，“我一直都将他当做弟弟来看待。”

　　栗子继续道，“那么，您知道翎对您的心思吗？”

　　鸾虽然好奇栗子是怎么发觉的，但他深知此时并不是问那些的时候，“…知道。”

　　“…”栗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鸾，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怒火，“那么您，为什么不明确地拒绝他？”

　　他拒绝过了，但是没用，翎在坚持一件事的时候，谁都拗不过他。

　　栗子没有等他回话，继续道，“这一年多，我很忙，没有空经常去看他，但是偶尔带他出去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已经很少提起你。我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结果，他竟然是在其他地方拼命！”

　　“…我…”

　　“若不是他急于求成，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这一次熬过去了，下一次，他又会为您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鸾大人，翎是您带回来的，您不心疼，有人心疼他！”

　　鸾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他深知翎为了留在他身边，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但栗子的话语中，却让他捕捉到了让他很诧异的部分，他愣愣地看着栗子，“栗子…你…喜欢翎？？”

　　栗子叹了口气，“对，我就是喜欢他，从他还是个小乌鸦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哪怕我知道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您，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了他。他那么乖，那么可爱，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可以吗？”

　　鸾从来不知道栗子的心思这么深，此时被他惊得着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栗子忽然回过头，看着鸾，“鸾大人，您是属于帝君的，若是帝君看得顺眼，您就是未来的岩王帝后，哪怕看得不顺眼，您以后也是风光无限的御前大将。而翎他，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兽，他高攀不起您，求您…放过他好吗？”

　　“可是…”

　　栗子闭了闭眼，眼角流淌下了一滴泪水，“鸾大人，算我求求您，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他还小，我不希望他为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拼了这条命…”

　　“…我…知道了，”鸾藏于身后的手不住地颤抖，他偏过头去，将贺明和毕方交代的事情跟栗子细说了一遍，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仰面躺在榻上的黑影忽然动了动，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鸾哥哥…可以不走吗…？”

　　鸾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心中一喜，立刻转身回到塌边，看着翎，“翎，已经醒了吗？我…”

　　“…青鸾！”栗子第一次没有掩饰对鸾的怒火，他立刻站起身，瞪着鸾，“请您，离开！”

　　床上的翎似乎并没有醒，只是在梦呓。

　　鸾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走了，但是翎的那句话，让他又回过头，但是他清楚，自己不能留在这里，“我…我马上走。栗子，再有半年，我就彻底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到时候，到时候…还请你…照顾好他…”

　　栗子面色严肃，盯着鸾，“不用您说，我也会照顾好他，绝对比您照顾的更好。如果您真的为了他好，就请您立刻…”

　　栗子的话还没说完，床榻上的翎又动了动，“鸾哥哥…我去求帝君，让他解除跟您的契约，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栗子痛苦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您…都听见了吗？非要让他为了您搭上这条命，您才满意吗？”

　　“…鸾哥哥，您…不喜欢我吗？”翎的声音，仿佛快要哭出来了。

　　“…翎，不要再这么傻了。栗子会照顾好你，你就好好地留在隐翊山，陪着师尊，陪着毕方长老，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好不好？你会没事的。修为也能补回来，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能让你以后修炼得更加顺利，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我…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翎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他也知道栗子绝对不会把这些话说给翎听。

　　但是，他想要说出来，他怕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言罢，鸾站起身出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两个房间中间其实只隔着一堵墙，却有一种无法跨越的感觉。

　　鸾抬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心痛的感觉切切实实地存在，让他痛苦得几乎无法直起身。

　　当栗子说出喜欢翎的时候…他，竟然有些生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那契约的合理性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