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的双臂与双腿都被锁链捆缚着,半跪于地面,冰冷的风雪从窗口吹进来,扑打在他的脸上,面色惨白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昏过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梦之魔神的领地,周边是无尽的冰雪,寒冷,寂寥,毫无生气。
鸾身上的衣衫破碎,一道道血污遍布身体,但是伤口已经愈合,隐约可以看到皮肤上有些暗色的符文。
这些符文封锁了他的实力,也能阻止他变回真身。脚踝与手腕跟铁锁接触的地方都有着深深的血痕,他尝试过很多次,但是根本无法挣脱,甚至没有办法换个姿势。
梦之魔神把他扔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一个月之前他不知道哪句话把这位大神惹了,把他抽了一顿后就一直没再来过。
今天便是他三百岁的生辰。
如果他没有擅自离开的话,今天他就会被帝君接走,而不是呆在这冰冷的牢房中,饥寒交迫。
但那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
鸾闭着双眼,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他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在思考着。
身上只是普通的伤痕,以他的愈合能力,没有几天便恢复如初。但是从那日开始,他只要入睡,便是一个接一个的梦境。
他不清楚梦之魔神的能力,但是既然叫梦之魔神,掌控梦境应当是轻而易举。
如果仅仅是从头至尾的噩梦,那倒也没什么。但是有的时候,却又会穿插一些美梦在里面,而当他沉溺于美梦的时候,一切都会被残忍地毁灭。开始那十天,光是梦到翎惨死在他怀里,就不下三十多次。
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天没有睡觉了,身体被风雪划过,有些疼,但是也渐渐趋于麻木。比起烈火荆棘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鸾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会来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他被关的地方,是魔窟的顶部,除了梦之魔神,没有任何人会靠近这里。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随后。便是梦的声音,“睁开眼,看着本尊。”
鸾没有睁眼,甚至连动都不屑于动一下。
“呵…”梦知道他听得见,见他没有反应,于是冷笑一声,一抬手,冰冷的水凭空出现,从鸾的头顶泼洒下去。
此处温度极低,滴水成冰,这冷水泼下去,被封了法力的鸾只觉得仿佛千万把利刃入体,在他的骨头上穿刺。
鸾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张开嘴用力吸了两口气,又在很短的时间里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抬眼,看向梦,眼中的不屑甚至都能满溢出来。
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嘴角勾了起来,“你这双眼,是不是不想要了?”
鸾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
梦闭了闭眼,收回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随后粗暴地将鸾的头按住,张开嘴便将森白尖利的牙齿刺入了鸾脖子上的血管里,血顺着鸾的脖子流了下去,跟之前的血污混合在一起。
淡淡的香气在牢房中弥漫,即使是风雪,都掩盖不了他血液中那种诱人的香味。
鸾用力挣扎了几下,但是没有用,本就缺乏血色的脸看上去越发地惨白。
过了好长时间,梦才松开了鸾,她舔了舔嘴唇,看上去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想好了吗?要不要来为本尊效命?如果那样的话,本尊可以考虑以后少取你一些血。”
“痴心妄想。”鸾的声音很干哑,自从来到此处,他便再没有吃过喝过任何东西。
神兽之体能让他不会因为消耗而死去,但饥饿与对水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
“呵…最近的梦境,你喜欢吗?”
鸾眼看向梦之魔神那张可以说是妖艳的脸,眼眸中的坚定没有丝毫的改变,“如果你以为这样便能让我屈服,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一开始他还恐惧过,但是当他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后,便平静了下来。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妥协的。让他将自己的长枪指向璃月,他宁可堕入地狱。
“够硬气。那你就继续在这待着吧。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帝君,跟本尊的魔军宣战了。”梦的手指划过鸾额心那一枚紫色的花钿,“不过,本尊没打算用你换什么,比起把你交易出去…本尊更期待他在战场上见到你的样子。”她的手顺着鸾的脸轻轻抚摸下来,“乖孩子,等本尊回来,再慢慢陪你玩。”
鸾再次闭上眼偏过头去,直到梦之魔神离开,都没有再开过口。
那个红色的身影与爽朗的笑颜在他眼前浮现,他勾了勾唇角,翎那个小笨蛋…不知道有没有想自己呢?会不会正在哪里偷偷的哭呢…
……
翎坐在梨树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今天是鸾的生辰,师尊专门来陪他吃了顿早饭,然后让他今天好好休息。
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师尊前天临走之前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觉得应该是师尊默认了。
鸾哥哥在帝君身边…会幸福的吧?
鸾哥哥幸福的话,自己应该开心才对啊,可是为什么…眼泪一直停不下来…
翎跳下秋千,抹了一把脸,进入了鸾的房间。自从鸾离开后,除了每周一次的打扫,他很少会来这里,他怕不小心把哪里弄乱了,回忆都没有办法回忆。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过,手指抚摸过每一处他们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唇角偶尔带上一抹笑意。
待将这他熟悉的一切看了一遍又一遍后,他忽然注意到放在架子上的一个小瓶。
那是梨花酿的瓶子,他有印象。
翎没有动那瓶酒,而是回到了院中,在梨花树下挖着什么,那是他三年前酿的梨花酿。
带着一大坛梨花酿,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桌上摆着的装在花瓶里的梦见草,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喝多了,就不会难过了吧…
他知道如果他吃下梦见草,修行会容易的多。但是他舍不得,这是鸾哥哥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如果吃掉了,就没有了…
感受着梦见草上熟悉的气息,一阵阵眩晕的感觉涌了上来。
……
喝晕了的小鸟儿化出了真身,在隐翊山漫无目的地飞着。
脑袋里一片混沌,似乎确实不那么难过了。
他跟着一会翻飞的鸟群,一会儿收敛了翅膀从天上下坠一段距离,一会儿努力往非常高的地方飞,不知不觉,便接近了主殿。
他爪子扒着窗户旁边房檐,倒挂着往屋里看去,只听到二长老那粗犷的声线中气十足地传了出来,“要是再找不到鸾大人,恐怕隐翊山之后还得派出诸多年轻孩子…”后面的话,翎没有听清楚。
小红鸟啪叽一下从房顶上上掉下来,重重地拍在地上,他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探出头看向窗外的贺明,“鸾大人…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