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梦而已吗

　　冰冷的牢房中，终年不变的风雪吹打在鸾的身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却无法掩盖他身上暗红色的血迹。

　　鸾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睁开了眼。

　　他恍惚还记得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场梦，又再一次梦到了翎。之前曾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过翎，但在梦之魔神的操控下，几乎每一次梦境的结尾都是让他无法面对的，他不愿意再看到那样的场景，因而他在刚才梦中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翎。本以为还会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后续，却没料到自己竟然这样就醒来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鸾抬手想要按一按发涨的额角，他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竟然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就看到了自己右手上，一直延伸到小臂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昏迷之前发生的种种立刻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抬起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瞳孔急剧收缩，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场景…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强烈的精神控制还有一部分残留在他身上，让他仅仅能有限的活动，即使身上没有再被锁链束缚，他也无法离开这里。

　　他的脸颊上有一处正在愈合的擦伤，伤口很浅，他清楚的记得那是被一名樵夫用斧头划伤的，而那位樵夫在那时已经被他刺穿了胸膛，临死的反扑罢了。

　　手掌刺入人胸口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上。指尖触碰到跳动的心脏渐渐停止，温热的血液喷溅了他一身，面前的人渐渐软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他杀人了…不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仇恨，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只因为这人在自己路过的时候关心地询问了自己一句，“你还好吗？”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被自己夺去了生命…

　　那人死不瞑目的眼神，就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梦之魔神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

　　但是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夺取他人生命并非是自己的本意，可那仍然改变不了那人是死在他手里的事实…

　　鸾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抱住了脑袋，他用力地一下一下用头磕着墙面，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

　　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此时天刚蒙蒙亮，窗外有几只小团雀正在叽叽喳喳的欢笑着。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有酸麻的小腿，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空荡荡的花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在那里出神了好久后，他才感觉到身体各处都传来一些让他觉得不适应的奇怪感受，他狐疑地查看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先去好好洗个澡。

　　过了没多久，翎泡在澡盆中，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他双眸半阖，正在想事情，梦见草不愧是仙草，其药效之强劲甚至让他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就连之前修炼中留下的一些暗伤也一并被治好，让他之后的修炼更加顺利，不留隐患。

　　只可惜，留下它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抬起手握了握，感受着与往日明显不同的力量在体内游走着。

　　仔细想来，以往若是没有变回原型就睡着，醒来时一般都是一副鸟样，从来没有这样醒来时还保持人形的情况。

　　维持人形…似乎不再需要消耗他的法力…难道说…

　　翎刷一下从水桶里站起来，不顾浑身的水，立刻跑到了镜子前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后，他才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面容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他之前还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成功化形了，会不会变成另外的样子…看来是他多虑了。

　　清理完身体后，翎神清气爽地推开了房门，冬季略有些寒冷的微风迎面吹过来，带起了几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地面上覆盖了一层雪白。

　　翎抬起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他这才突然回想起了昨夜做的那个梦。

　　突然的心悸感让他身形摇晃了一下，梦里鸾那副凄惨的样子，一想起来就让他觉得无法呼吸…鸾看向他的眼神，那种极度恐惧的眼神…他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只是个梦而已。

　　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今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翎并没有将这场梦境太过放在心上。

　　修炼之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近百年，转瞬即逝。

　　这百年间，翎的生活依然跟过去一样，跟着贺明习武，执行任务，在山上帮帮大家的忙，有时会跟着栗子下山采购一些东西，偶尔会去看看毕方。

　　只是每过几个月，他就会做一场异常清醒的梦，场景是从未改变过的一望无际的雪原，寒冷孤寂。

　　说来可笑，他渐渐在梦中适应了那样的风雪，找到鸾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是，从未与鸾成功交流过。

　　最近的几次，他在梦中找到鸾后，不再会试着与他交流，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鸾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身影，哪怕只是在梦里，能见一见他也是好的…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鸾的身影看上去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痛苦。

　　翎将这奇怪的梦境跟贺明与毕方提起过，二人在为他做了一些检查后，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只当他是太过想念了。

　　鸾的踪迹，依然无人知晓。除了贺明偶尔从摩拉克斯那边带回的，契约依然完好的消息以外，没有任何好消息。

　　早在两年前，翎已经可以在贺明手下支撑一炷香的时间，成功获得了下山执行任务的资格，他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也勉力寻找着，当然，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