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檐角残雪晒成琉璃色时,本丸的梅枝已缀满细小的花苞。简尚抱着扫帚站在回廊下,看萤丸踮脚去够枝头的冰棱。小孩的木屐在薄霜上打滑,却仍固执地伸手去碰那枚透亮的冰晶——喀嚓一声轻响,冰棱坠落的瞬间,他看见梅蕊深处蜷着一星嫩绿。
爱染国俊“是叶芽!”
爱染从廊柱后探出头,红发上沾着扫雪时溅起的冰渣。少年用竹刀拨开积雪,露出底下湿润的泥土。
爱染国俊“药研说,地脉开始回暖了。”
三日月拢着绀色羽织踱过庭院,木屐碾碎冰壳的脆响惊飞了觅食的麻雀。他仰头望向梅枝,新月纹的眸中映出花苞的轮廓。
三日月宗近“再有三日暖阳,便能见着初绽的姿色了。”
他忽然转身,将一截梅枝递到简尚面前。
三日月宗近“修剪枯枝的活计,可要搭把手?”
简尚接过花剪时,指尖触到枝干上细密的纹路。暗堕的视野里,那些皲裂的树皮不再扭曲成焦糖裂纹,而是清晰地呈现出岁月沉淀的沟壑。他试探着剪下一截枯枝,断口处渗出清苦的树液气息,混着梅香竟让他想起药研熬制的草药。
药研藤四郎“斜切四十五度,伤口愈合得快。”
药研的声音混着雪水融化的滴答声传来。短刀正在廊下分装花种,牛皮纸袋上墨迹未干的标签随风轻颤。
药研藤四郎“后山的向阳坡,该播矢车菊了。”
鹤丸突然从梅树后闪出,雪白狩衣上粘着几片红梅瓣。他晃了晃手中竹筒,冰水泼洒的弧光里跃动着细小的黑影。
鹤丸国永“在溪涧捞到的——送你们开春第一捧蝌蚪!”
竹筒倾斜的刹那,十几尾墨色精灵滑入石臼,爱染立刻趴上去数尾巴上的金线,鼻尖几乎贴上水面。
山姥切国广“别惊着它们。”
山姥切用被单兜住石臼边缘,金发从兜帽缝隙漏出几缕。他沉默着将石臼移到背阴处,干酪咸香的气息惊得蝌蚪们挤成一团墨云。简尚蹲下身,看见水面倒映的自己——獠牙已缩成隐约的尖齿,暴长的骨刺化作肩甲淡淡的凸起。
午后,长谷部指挥众人搬运育苗用的陶盆。打刀挽起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黑咖啡的苦香混着陶土腥气,在暖阳下蒸腾成某种令人安心的味道。简尚接过他递来的青瓷盆时,听见陶器相碰的清响——不再是灵力幻化的虚音,而是真实的、带着窑火余温的震动。
萤丸“这边要铺腐殖土哦。”
萤丸抱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篓摇摇晃晃走来。小孩踮脚将黑土倒进陶盆,发梢沾着的草屑随动作飘落。简尚下意识伸手拂去他额角的泥点,指尖触及的温度让他怔住——原来孩童的肌肤这般温暖,像晒过正午的棉絮。
三日月忽然在梅树下轻笑出声。他执起酒盏,将残酒倾入育苗的陶盆。
三日月宗近“沾点春酒的灵气,花开得会更艳些。”
琥珀色的酒液渗入黑土时,简尚嗅到真实的米香,而非往日幻象中的糖浆甜腻。
暮色渐浓时,加州清光抱着红漆食盒穿过庭院。少年哼着时调踢开挡路的陶盆,却在瞥见简尚修补的缺口时睁大双眼。
加州清光“这不是我去年摔坏的那只?补得真漂亮!”
他指尖抚过青瓷接缝处的金缮痕迹,朱砂混着金粉的纹路在夕照下流淌成河川。
简尚望着自己修补的陶器,忽然发现掌心裂口已愈合大半。那些曾因克制食欲而自残的旧伤,如今被泥土与陶粉填满,竟生出细嫩的淡粉色新皮。药研无声地递来药膏,短刀推眼镜的反光遮住了眼底笑意。
药研藤四郎“愈合速度比预期更快了。”
更鼓初响,众人聚在梅树下分食新蒸的柏饼。简尚接过萤丸递来的点心,咬破艾草外皮的刹那,真实的豆沙甜味在舌尖绽开——没有符咒的灼烧,没有灵力的幻影,只有糯米混着砂糖的质朴甘美。
爱染国俊“明石笑了第二次!”
爱染突然指着他的嘴角嚷嚷。少年手中的柏饼随动作掉落,被鹤丸凌空接住。太刀金眸映着渐亮的星子。
鹤丸国永“这么珍贵的笑容,可不能浪费呀。”
夜风卷着梅香掠过回廊,简尚仰头望向枝头颤动的花苞。暗堕视野中的灰雾淡若轻纱,他看见山姥切将被单盖在石臼上,听见长谷部与烛台切商讨明日播种的方位,嗅到药研分装的矢车菊种子散发的草木清气。
萤丸将最后一粒花种埋进陶盆,小孩沾满泥土的手掌突然贴上他手背。
萤丸“等矢车菊开了,我们做花环吧?”
月光漏过梅枝,在简尚掌心投下摇曳的光斑——那不再是跳动的糖粒,而是真实的、属于春夜的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