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樱瓣时,回廊已悬起暖黄的纸灯笼。简尚抱着青瓷茶罐穿过庭院,见三日月正将新月纹的茶席铺展在最大的樱树下。他指尖抚过褶皱,茶席上的银线刺绣便流淌成星河。
三日月宗近“茶杓该用竹节纹的,还是嵌螺钿的?”
烛台切光忠“今夜的主角是樱花,器具需素雅些。”
太刀将素白茶具一一摆正,银灰围巾扫落几片早绽的落英。简尚蹲身帮忙擦拭盏托,釉面倒映的樱影让他指尖微顿——那些曾扭曲成糖霜的光斑,此刻清晰如工笔描摹的花瓣脉络。
鹤丸国永“惊喜登场!”
雪白狩衣忽地从枝头垂落,金穗扫翻茶匙架。鹤丸倒挂着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瓶中萤火与灯笼辉光相映。
鹤丸国永“借点星子添茶趣——哎,长谷部别瞪我呀!”
压切长谷部“你若摔碎茶盏,就负责扫整季落樱。”
打刀将炭火填入风炉,火星溅起的金红映亮他眉间的褶皱。简尚接过火钳调整炭位,铁器相触的铮鸣惊醒了蜷在茶席边打盹的猫。
萤丸“明石快来!茶点要被爱染偷吃光了!”
孩童的呼声裹着香草气息撞入耳畔。萤丸踮脚护住漆木食盒,发梢沾着的樱瓣随动作簌簌掉落。爱染叼着半块樱饼从竹帘后探头,腮帮鼓动如偷食的松鼠。
爱染国俊“我这是替大家试毒!”
药研藤四郎“试毒该用银针,而非你的虎牙。”
短刀提着药箱落座,柳叶刀轻敲食盒边缘。熔岩巧克力的气息淡去,只剩草药的清苦漫开。简尚揭开盒盖,樱色和果子整齐如列阵,豆沙馅里竟嵌着盐渍的整朵八重樱。
加州清光“指甲沾到花瓣了!长谷部有丝帕吗?”
少年哀叹着伸出朱红甲彩的手,指尖粘着细碎樱蕊。长谷部抛去素帕的动作带着黑咖啡的无奈,却精准落在他膝头。
压切长谷部“茶会结束前,不许再碰任何点心。”
夜风忽起,满树樱花如雪崩落。三日月执起铁壶注水,水流划出的弧光里浮沉着月影。简尚捧起茶碗的刹那,忽然看清碗底游动的锦鲤纹——那是他修补陶器时描的金缮,此刻在茶汤中恍若活物。
鹤丸国永“来玩连歌接龙!输的人要吞整朵腌樱花!”
太刀的金眸在烛火下灼灼生辉。他指尖蘸茶在席上写下一行,墨色未干便被夜露洇开。
鹤丸国永“『樱吹雪落砚池中』——接!”
萤丸“墨色染透小袖红!”
孩童趴在地上挥毫,歪扭的字迹惊飞了停驻的夜蝶。爱染抢过笔杆在「红」字旁画上鬼脸,朱砂混着茶渍晕成滑稽的斑点。
三日月宗近“红笺化作蝶飞去——”
三日月含笑接续,宽袖拂过席面惊散墨痕。简尚望着飘向月轮的蝶影,喉间忽然泛起细痒。他指尖无意识摩挲茶碗,釉面传来的温度让他脱口而出。
简尚“……月下新绿待春风。”
满座倏静。药研推眼镜的反光遮住眼底讶色,长谷部添炭的手悬在半空。萤丸突然扑进他怀里,发间的香草气息撞散最后一丝拘谨。
萤丸“明石会作诗了!”
压切长谷部“平仄虽乱,倒有几分野趣。”
打刀将新炭埋入灰堆,火星噼啪炸开几粒金砂。简尚低头啜饮茶汤,真实的涩味在舌尖转成回甘——不再是符咒强加的虚妄甜蜜,而是山泉与茶筅共舞的韵律。
山姥切国广“……该换茶了。”
被单摩擦的窸窣声自暗处传来。金发青年默然撤下冷茶,新斟的茶汤蒸腾起佛手柑的雾霭。简尚接过茶碗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旧伤——那道曾如熔岩流淌的裂痕,如今已结成浅褐色的痂。
烛台切光忠“尝尝新烤的樱饼,表皮要趁脆吃。”
太刀揭开藤编食笼,焦香混着糯米甜味漫开。简尚咬破微脆的外皮,真实的豆沙甜味在舌尖绽开,盐渍樱蕊的微咸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腻味。
爱染国俊“明年要在每棵樱树下埋酒坛!”
少年举着空茶碗蹦跳,惊落头顶的樱雪。鹤丸趁机往他碗底粘了朵腌樱花,金穗随恶作剧得逞的笑声轻颤。
夜露渐重时,茶席散作星子般的灯火。简尚留在最后收拾茶具,指尖抚过碗沿的茶渍。月光穿透樱枝,在他修补过的青瓷上流淌成河——那些曾盘踞的裂痕,此刻化作金线描摹的春川,温柔地拥抱着新生的月影。
回廊尽头,萤丸抱着未做完的樱枝花环酣睡。小孩唇边沾着饼屑,梦中呓语着「要编七重花瓣的」。简尚将外袍轻轻覆在他肩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更鼓——那不再是警示的钟鸣,而是春夜温柔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