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深回家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苏晚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茶几上散落着更多照片。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角,心头一紧。
又到这一天了。
七年前的今天,一场车祸夺走了苏晚近十年的记忆。她记得自己是苏晚,记得父母,记得童年的一切,却独独忘记了二十二岁以后的所有——包括他们相恋、结婚的整整五年。
“晚晚,”他轻声唤她,“去床上睡。”
苏晚睁开眼,茫然了几秒才聚焦到他脸上:“墨深?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在看我们以前的照片,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墨深蹲下身,握住她微凉的手:“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这句话他说了七年,每一次都像针扎在心上。
“这张是在哪里拍的?”苏晚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沈墨深从背后抱着她,两人在海边看日落,笑容灿烂。
“青岛。我们结婚一周年时去的。”他平静地回答,内心却翻江倒海——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旅行,回来后不久就出了车祸。
苏晚若有所思地抚摸照片:“看起来很开心。”
“是的,那天你很快乐。”
因为她终于答应考虑生孩子的事。这话沈墨深没说出口。
七年来,他像个尽职的解说员,一遍遍为她讲述那些被遗忘的往事。医生说她的大脑损伤不可逆,记忆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有人都劝他放下,开始新生活,可他做不到。
他怎么能够忘记,苏晚曾经多么爱他。
第二天是周末,沈墨深推掉应酬陪苏晚去超市。这是他们每周的例行公事,苏晚说这能帮她找回一点“生活感”。
在零食区,苏晚突然停下脚步:“我想吃这个。”
她手里举着一包辣味薯片,眼神期待。沈墨深愣住了——从前的苏晚最讨厌辣食,而失忆后的她口味大变,无辣不欢。
有时他会想,也许苏晚不只是失忆,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好,买。”他接过薯片放进购物车。
“你以前会纵容我这样吗?”苏晚突然问。
沈墨深顿了顿:“以前你不爱吃这些。”
“那你会阻止我吗?”
“不会。”他微笑,“你现在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应该喜欢的。”
苏晚看着他,眼神复杂。
回家的路上,苏晚一直很安静。直到快到家时,她才轻声说:“墨深,你有没有想过...分开?”
沈墨深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转头看她,声音发紧:“为什么这么问?”
“这七年,你照顾一个不记得你的妻子,不辛苦吗?”苏晚低头绞着手指,“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连最基本的回忆都没有。你应该找一个完整的女人,过正常的生活。”
沈墨深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这样的话,苏晚每年都会说一次,像是在履行什么仪式。
“我不需要那些,”他握住她的手,“我只需要你。”
这句话他说了七年,每一次都真心实意。
可是今晚,苏晚的眼神格外坚定:“我需要。”
她抽出自己的手:“我需要正常的生活,需要不被愧疚感折磨。墨深,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
沈墨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晚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苏晚抬头,眼中含泪却异常清醒,“这七年来,我每天都在扮演你记忆中的苏晚,可我终究不是她。我累了,墨深。”
扮演?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砸在沈墨深心上。
那晚,他们第一次分房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