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两人穿了避风御寒的衣物，自静室同行。天气虽寒，云深不知处规整的节律未变，廊下与庭间还燃着夜间灯火，白石道上的积雪已是干干净净地扫过。魏无羡与蓝忘机在羽氅宽大的袖中挽着手，行至半路，遇到等候在此的蓝曦臣，还有几个少年子弟，手中提着供祭的诸多事物。
蓝忘机将那些东西接过，魏无羡又从他手中接了不少。三人一路自山道远行，山中皑白一片，松枝被雪压得很低，耳畔只有“沙沙”脚步声响。
一连行了两刻，云深不知处的亭台楼宇已化作遥遥一抹剪影。蓝曦臣当先停下脚步，魏无羡自蓝忘机身后望去，见前有一方白石刻的碑。
蓝氏不设铺张，祭人亦不用酒。蓝曦臣点了香烛，蓝忘机用手将碑上的雪拂去，修长指节难得被冰冷的雪块冻得有几分发红，又被魏无羡用袖子掩住，笼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用力地握了握。
待到拜祭，魏无羡却向后退了一步，对蓝忘机道：“你们先拜吧。我……蓝夫人还不认识我呢。贸然上前，多有打扰。”
于是蓝曦臣与蓝忘机先行拜过，两人都是无话，在碑前行过礼，默默地肃立片刻，周身亦是白衣高洁，一双人影几乎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雪色之中。
又过了些时，蓝曦臣先行走了，走时望了魏无羡一眼，对魏无羡很是温和地笑了一下。
然后魏无羡才走到蓝忘机身畔，蓝忘机无声站了片刻，与魏无羡同跪在那处，垂首向碑石低语道：“母亲，这是……魏婴。道侣魏婴。”
魏无羡合了手掌，低语道：“蓝夫人，晚辈魏婴。初次相见，多有叨扰。”
蓝忘机在他身侧低声道：“不会。”
魏无羡转头望了蓝忘机一眼，发现蓝忘机也正望着他。此时无风，香烛烟雾笔直地自香鼎中升起，他们共同在碑前肃穆地拜过，待得直身起来，魏无羡再度低语道：“虽是初次相见，已对前辈闻名日久。我娘先时曾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或与您有缘相见，事隔经年，晚辈不知。”
他声息既落，山中寂寥无声，不时传来一阵簌簌的响，是松枝落雪。
魏无羡沉吟片刻，又道：“我娘去得早，晚辈记性也差，与她有关的很多事晚辈都记不得了。但记得的那些，她的遵嘱教诲，每逢晚辈面临大事抉择，总时不时地回想脑中。”
蓝忘机那边声息微微一动，似是听他如此说，慢慢地自胸膛间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湿漉漉的白雾，与香烛烟气慢慢融自一处。
魏无羡突然道：“蓝湛，蓝二公子，是个很好的人。”
蓝忘机微微一愣。
魏无羡继续道：“于是我时常想，虽与您未曾谋面，您风骨如何，看蓝湛便知。”
这话说完，他偷偷看了蓝忘机一眼，却见蓝忘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底映着雪光，似是格外清浅，又似格外幽深。
他看了看眼前的碑，用很低的声音对蓝忘机道：“蓝湛，你看我做什么？我当着蓝夫人的面夸你，句句都是实话，你还要羞起来不成？”
蓝忘机只说：“你亦然。”
魏无羡没料到他突然这样说，反应片刻，摆摆手道：“好，知道你也会夸，替我娘先行谢过。”
他又挪了挪身子，向蓝忘机那边轻轻凑去，说：“我说了这么多，蓝夫人不会听得不耐吧？”
“不会。”两人身形凑近，蓝忘机抓住了魏无羡放在膝前的手，“母亲喜欢我与兄长多对她说些话。”
魏无羡望着他点了点头：“我看蓝夫人尤其是说你，泽芜君少时未必不肯说话。”
蓝忘机未答，微微垂目，算是默认，旋即眼睛又抬起来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说：“嗯？还有何事？”
他们对视片刻，雪霁云开，一道清朗日光投在雪地上，映入魏无羡眸中，蓝忘机眼前这双漆黑灵动的眼睛便笑了起来。
魏无羡自他掌中抽了手，再度在碑前认真地拜了一次，悄声低语道：“蓝夫人，晚辈方才叫错了，您莫怪。”
然后他直起肩脊，望着那碑上的名字，郑重道：“母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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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妈在云深听雪来自于墨香微博说剃胡子那段
*藏色散人在原著的描写会比叽妈多一些，包括记得别人的好，以及和羡爸带着小羡的那些回忆。童年的教育与烙印最难磨灭，家世其实不靠外在吹嘘（比如金子勋你实在不行），见人教养而知父母，叽羡如此，藏色散人与蓝夫人一定都是极好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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