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碧游行

有日，通天讲道结束，部分留岛的弟子皆已散去，其余没来得及走的，三个两个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忽的几位女弟子闲聊后起了兴致，原是无当在凡间学的新花样，想设一次风雅小宴，便招呼在场的同门凑个热闹，连带着把老师也拉来了。

正好后山那边有一片竹林，无当和金灵几个施法引来清泉小溪，令其回环不息，高低流泻，自有一番风流。人间风流雅士列坐溪边，饮酒作诗，是为流觞曲水。无当觉得雅趣，命童子取了菜肴美酒，放置在莲盏上，随着溪水而流动。

众人设了蒲座，列坐其次。无当取了特制的乌木浮壶盛酒，又命侍候在一旁的童儿奏乐，声停时酒壶在谁面前，谁便要赋诗兼饮一杯,也不讲究押韵，或长或短皆可，但是要符合题目，才思不敏对不上者则要连罚三杯。

外门大师兄赵公明不擅词句，但却通晓音律，便自告奋勇道：“寻常丝竹也是听厌了，便由我为诸位同门奏上一首新曲吧。”

通天被众弟子公推为令官，他往仙童捧上的金瓶里抽出一支白玉签，公示众人，道“此一局，题目为‘游仙’。”

“好! ”首徒多宝道人合掌，笑道,“这题目好啊，正合我截教中人。”

敖瑾彼时还是个少年郎，一身水蓝色鲛纱衣袍上绣龙纹仙鹤，又缀以山川锦绣，端雅风流，气度高华，即便是坐在上清圣人身边也丝毫不输。

他听到题目，轻轻点头，显然也是很赞许的。

“等等，诸位同门，我倒有一言。”云霄轻盈罗扇一挥，指着酒壶，笑道“既然题目是‘游仙’，想来那起子采药炼丹、仙宫福地、福缘气运之类的听起来也是俗套，若是有也就不要拿出来了。违者只算跑题，罚酒一杯，如何？”

“正当如此。”

“正当如此……”满座同门纷纷应和道。

敖瑾坐在老师身边，正是靠近上首的位置，又兼他年龄最小，众人都谦让于他，也便由他开始。

他先饮下一杯灵酒，起句道：“水荇叶仍香，木莲花未歇。且当丰岁熟，好似欢游处。”言毕将浮壶放入水中,赵公明手中琴声顿起，结合着流水淙淙，落叶簌簌，极是悦耳动人。

通天听到小徒弟的‘且当丰岁熟’不禁哑然而笑，倒真是个贪吃的性子。

乐声一停，浮壶正好在无当的面前。她一向才思敏捷，又是她组的局，此时正在兴头上，便高声道：“风景无朝暮，舟移管弦动。红蓼参差见，聊且避红尘。”正好合着此地的丝竹管弦之声。

火灵刚想斟酒一杯，就看到浮壶飘到她面前，她也不扭捏，痛快饮下一杯，道：“无穷潇洒，画船独醉月。细雨霏霏。清溪伴酒眠。”说罢，又取了一壶酒，靠在青石上自顾自喝了起来，惹得多宝瞪了她一眼。

下一位是长耳定光仙，他却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就连壶还是他旁边坐着的乌云仙帮忙捞到面前的。

乌云仙提醒道：“师弟，到你了。”

多宝是掌教大师兄，自是要照顾门下弟子，他笑着开脱道：“师弟想来必有佳句，所以才会沉思得忘情了。”

谁知长耳定光仙涨红了脸，呐呐片刻，才勉强道：“二十四洞天，仙阙觅仙丹。青鸟衔玉书，天宫迎谪仙。”

“犯忌，犯忌。”云霄道，“罚酒!”

长耳定光仙连罚三杯，神魂恍惚的坐下。

乌云仙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的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云霄师姐再三强调不能跑题，你这又是洞天福地，又是寻觅仙丹的，未免太犯忌了，你让后面的人怎么接？”

长耳定光仙面含歉意，低声含糊地道：“是我方才走神了，没有听清题目。”

他们这边正交谈，那边的浮壶又再次飘过了敖瑾，正好停在多宝面前，他稍一思忖，道：“手挽北斗柄，揖取银河流。六合正泥滓，一洗苍生忧。”

众人不禁击节称好，通天笑着夸赞道:“多宝倒是作的不错。”

多宝向通天教主举杯,道:“多谢老师称赞。”

耳边尽是称赞的声音，长耳定光仙低着头，面庞上映着暗影，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乐声又起又停，到了琼霄面前，道：“梦驾白云参谪仙，谪仙留赋白云篇。醉将只手拿虹笔，便扯青霄作彩笺。”琼霄不善此道，虽有些接不上却也没跑题，众人便放过了她。

接下来，剩下的诸人皆或多或少作了几句，直至金灵把酒杯斟满，以一句“暮来云一片，疑是欲归年。小径入青崖，仙居隔杏花。”作结。

暮色渐深，竹林间仍旧欢声笑语，通天兴致颇高，令人取了笔墨，亲自将众弟子今日所做的长诗记下，并命之曰《碧游行》。

四座皆称赞不已，赵公明又谱了新曲，众弟子一同引歌放唱，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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