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本丸大门前——哦,这不应该叫大门,这应该叫几片破木板竖起来被人随便拿绳子捆吧捆吧挡住门口,其破败程度让葛叶纮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电视里看到过的茅草屋……不,说不定那都比眼前的破烂地方看上去好得多。
这种鬼地方真的会有高工资拿吗?年仅十八、为了给姐姐分担一点儿生活压力的葛叶纮汰觉得自己恍若进了传销工厂,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上当受骗,并思考自己现在跑路有没有机会。
正在葛叶纮汰起了这样的心思的时候,蹲在自己脚边的狐之助仿佛与自己心有灵犀一般,只见它抬起一只前爪,拍了拍他的小腿:“主人。”
葛叶纮汰看着它的那张狐狸脸扬起一个笑脸:“你已经签订合同了,如果反悔的话要支付百万违约金哦~”
虽然狐之助那荡漾的波浪线光是听着就能被听出来,但是葛叶纮汰莫名地在里面听出了一丝威胁,成功劝住了葛叶纮汰想溜的心情。
至于葛叶纮汰是怎么上了“成为审神者”这条贼船……那就是一个深刻又遥远的故事了——好吧,其实就是一周之前的事。
也不怪他,小年轻谁能不对这几百万往上(日元)的月工资动心呢。
哪知道来了之后才发现上当了呢(悲)。
“但是,这个情况……”葛叶纮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可以称之为“门”的东西,“这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吗?”正说着,葛叶纮汰试着伸手推了一下门,只见那扇大门晃悠了一下,然后在葛叶纮汰和狐之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眼神中缓缓向后倒去,躲在门后面的、有着粉色短卷发的幼童暴露在一人一狐的目光中。
幼童身上满是伤疤,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葛叶纮汰甚至还看到了很深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葛叶纮汰确信了那道伤口是被人用刀砍出来的。
那里甚至还在流血,只要稍微动一下,伤口表层结的那一层浅浅的痂就会被撕裂,白色的长筒袜已经被血浸得染上了深红的颜色。
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葛叶纮汰觉得自己脸上刚露出来打招呼的笑容都绷不住了,他低下头看向狐之助:“你们还招童工?”
“你们居然还虐待未成年?”
狐之助沉默了一下,然后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向审神者:“……麻烦动动你不灵光的脑子仔细看看!他就是粟田口刀派的刀剑男士之一的秋田藤四郎啊!看上去年纪小,实际年龄够给你当祖宗了!”
被狐之助交出本名的刀剑男士将自己的本体刀被攥在手里,刀尖朝下,似乎刚才正做着用力挥下的姿势,看样子就像是要给自己进行偷袭一样,但是葛叶纮汰还是看出他的手在微微发颤,是疼的吗?葛叶纮汰不确定,但他敢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因为害怕。
“那个……”正当葛叶纮汰开口的时候,对方也终于把手里的小刀放回刀鞘,刀鞘破破烂烂,看上去就像是本人拿着它抵挡了不少攻击一样。
“请问……需要帮忙吗?你身上的伤看上去很严重。”
“比我严重的大有人在,审神者大人。”秋田藤四郎的声音冷漠,葛叶纮汰甚至完全想不出这是在培训时间里认识到的那把活泼的小短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的想法逐渐充斥葛叶纮汰的内心,“与其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怎么才能让大家都恢复好。”
这个本丸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儿?葛叶纮汰后退了两步,但想想那天价违约金——至少对于姐姐的工资、以及自己的家庭状况来说确实是天价违约金了,葛叶纮汰只能硬着头皮踏进了本丸的门槛。
然后,他的后背就被抵上了什么东西。冰冷的坚硬物体穿过柔软的外套和内层的T恤,抵在自己的皮肤上。
葛叶纮汰甚至感觉到了疼痛,他感觉到有液体从被抵着的地方流出来濡湿了后背的衣物,一瞬间他便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刀。
是稍微深一点儿就可以夺走自己性命的刀。
一只手揽住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刀抵着自己的后腰,这个人绝对还注意着不能直接弄死自己,只是提膝顶了顶葛叶纮汰的大腿驱使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葛叶纮汰这才想起来,自己签合同的时候上面有一句话。
“无法对审神者的生命进行保障,还请审神者自行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啊,所以工资才那么高的吗?葛叶纮汰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
莫非这工资其实算的是人身伤害费用外加意外费用吗?
狐之助在自己踏进门里的一瞬间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估计是怕自己反悔?现在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葛叶纮汰觉得自己的腿肚子在打颤,却还是顺从地往身后的人要求的方向走。
这个本丸还挺大的——至少在外面看起来完全看不出来里面很大——虽然院子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气,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什么东西腐烂掉的臭气,好像还有马粪的味道,这些味道混合到一起让葛叶纮汰想要吐出来。
他还不敢。
只要他现在一弯腰,绝对能被身后的刀捅开——虽然他也不确定后面这位可不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手,但他感觉自己如果敢乱动那下场绝对是个死。
就这样,维持着无比别扭的姿势,葛叶纮汰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面,从目测来看,这大概是整个本丸里最大的一间了。
“大家,好了。”葛叶纮汰听见刀剑入鞘的声音,少女的声音带了点儿邀功的味道,但葛叶纮汰大致才出来自己身后的这位是谁了,“我把审神者带来了哟。”
乱藤四郎,因为甜美外貌总会被误认为女孩子的刀剑男士。
现在的情况不知道用语言该怎么形容——指的是用葛叶纮汰这个人目前的词汇水平来说不知道该咋形容——虽然他觉得最重要的是因为现在这么多人、好吧他们不是人,把最中间的主座让了出来,一个个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看着自己。
但葛叶纮汰还是看到了主座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让人感到恐惧。
坐在主座左手边第一位的那个……哦对,是叫今剑?银发少年的脸上还有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这玩意儿粘在身上真的不会难受吗?
他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脸上的鲜血有多骇人,只是露出一个很可爱的笑容:“审神者大人?抱歉了,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请坐吧?”他指了指主座的方向,孩童的手臂纤细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今剑的手臂硬是有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
啊,对了。
葛叶纮汰后知后觉,刚才揽住他的腰的刀剑男士好像手臂也没怎么壮实,说实在的不如自己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但是力气却很大——就活像能把内脏从自己肚子里挤出来一样。
“请坐吧。”走到主座旁边的时候腿肚子被人猛地一踹,葛叶纮汰根本就站不住,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手心在慌忙中扶住了桌角,却被被木制桌子上的倒刺划破,疼得他差点儿没掉眼泪。
等他在座位上坐好看向四周,葛叶纮汰这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的好像都是……人类体型比较小的刀剑男士?
至少,最高的看上去好像也没比自己高多少。
“没办法呢。”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刀剑男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葛叶纮汰认出他来了。乱藤四郎,粟田口的刀剑男士之一,现在也是他在说话:“毕竟大家现在都有事情,所以就只好让我们来接待审神者啦!”
这算是哪门子的接待?!葛叶纮汰差点儿气得跳起来,但是看着刀剑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他又没办法。
他毕竟肉/体凡胎,说到底也不过是有灵力的普通人罢了,还没有傻到用身体去跟刀剑一对一。
但就是很委屈。
葛叶纮汰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他就是看中了那高昂的工资所以才来的,难不成这个时代都不允许人向钱看了吗?
哪知道就遇到了这种破事。
他总算想起这是什么本丸了——暗黑本丸,所有本丸中最危险的一种,这种本丸的刀剑男士练度高,但通常都有极度危险的攻击倾向,对人类——特别是新来的审神者抱有敌意。
但是相对应的,他们也是绝对被前一任、或者是前几任审神者伤害过的,或者是肉体或者是心灵,一定都是伤痕累累。
如果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对陌生人产生希望,却又一次又一次失望……真的还能对他们充满信任吗?
想到这里,葛叶纮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但同时,他也更难受了。因为一直被伤害所以无法对别人产生信任,得是多么痛苦的遭遇才会让原本忠诚的他们变成这样?
葛叶纮汰是记得时之政府保证过刀剑男士的忠诚度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只能证明自己的前一任、或者前几任审神者是混蛋。
“你在想什么?”垂头陷入头脑风暴的葛叶纮汰被人叫醒,刚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寒芒一闪,额前的刘海窸窸窣窣地落下——自己的刘海被刀刃削掉了,而看着自己回神,少年模样的刀剑男士朝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黑色的短发和蓝色的眼睛,还有红色的、像是运动服一样的内番服。
葛叶纮汰记得,有这个特征的好像叫……堀川国广,是新选组土方岁三的佩刀。
“偷袭和暗杀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哦,审神者大人。”娃娃脸的少年眯着眼睛笑,“以后睡觉的时候可要注意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不过来了。”
“那么,审神者大人的代号是?”收刀入鞘,堀川国广笑咪咪地看着葛叶纮汰——当然,他没忘记下桌子这件事。
“叶……”葛叶纮汰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代号是,叶……”
葛叶纮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进天守阁的,台阶让他摔了好几个跟头,膝盖也被挫破了皮。不因为别的,光是被刀剑男士们的目光看着他都觉得芒刺在背,觉得他们随时都可能上来给自己一刀。
“哎呀,把审神者大人吓到了呢。”说实话,葛叶纮汰跑得蛮快的,但比起一群短刀胁差还是慢了点。不过,没有人追上去,刃们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关系,跑得再快也没关系。”第一个来到本丸里的胁差笑面青江笑了起来,“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慢慢来,慢慢来……”
躲进天守阁里,葛叶纮汰堵上门,他摸索着去打灯,但空气中越发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连摸索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终于,他摸到了类似开关的按钮,打开了。
终于有了光亮让葛叶纮汰不至于太惊慌失措,他环顾四周,就是很普通的看上去像办公室的屋子,在墙的一边有一张床,应该就是在上面休息吧?被子摸上去硬邦邦的,别说盖了,就算保暖都是问题,一点都不舒服不说还有股难闻的怪味。
他又看了看办公桌,上面似乎有干涸的液体,倒是没什么味道,只是看着让人觉得恶心。
说起来……他刚才在天守阁里乱逛了一下,虽然有很多空屋子,但是并没有卫生间、甚至连洗衣机和洗衣液都没有。
难道前任审神者连上厕所的需求都没有吗?
连块抹布都没有,他也不想在这种环境里休息啊——但是想想那些刀剑男士虎视眈眈,真的要去借宿估计明天自己就能成功变成一具尸体,葛叶纮汰觉得这种环境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审神者大人~”虽然是很熟悉的声音,但是对于刚刚已经接受了很多惊吓的葛叶纮汰而言还是太过了,红白花纹的狐之助在摇晃着尾巴朝着葛叶纮汰笑,“您已经见过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了吧?”
“你之前去哪里了?”葛叶纮汰看到了熟悉的小狐狸终于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吓得精神失常。
不是自己说,但是这种操作到底什么人能接受嘛!
虽然——虽然葛叶纮汰也知道不能全怪这个本丸的刀剑男士就是了。但还是好委屈。葛叶纮汰扁扁嘴,然后抱起了地上的小狐狸,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葛叶纮汰撸狐狸的手法不能说十分糟糕,只能说一点儿都不舒服,嫌弃地从葛叶纮汰手底下钻出来,狐之助站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葛叶纮汰:“插句题外话,您梳毛的手艺还真是差得不止一点点——跑题了,不过还是请您先接手这个本丸。”
它轻轻地拍了拍胸前的铃铛,里面投映出一本书,随后那本书逐渐实体化,掉落在桌子上。“这是这个本丸的刀帐。”书的封面上还有本丸的编号,狐之助把刀帐往葛叶纮汰的方向推了推,“请在上面签字吧?签了字,这座本丸就属于你了。”
葛叶纮汰并没有搭话,只是翻开刀帐仔细地看着,有的书页没有画面,有的书页虽然有画面但却是灰色,对着葛叶纮汰看向自己的目光狐之助悠闲地抬起一只前爪舔了舔爪子背面:“没有画面证明本丸没有过这把刀,而有画面却是灰色证明本丸以前有过这把刀,但是他已经碎刀了。”
至于在哪里碎的嘛……狐之助尾巴摇得欢快,刀解池有可能,战场上也有可能。
翻完了整本刀帐,葛叶纮汰终于在封面上写下了自己的代号,在最后一个笔画落下的时候身体里的力量突然被抽走,原本握在手里的笔都拿不住了,“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滚动着滚到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连说话都费劲,只剩一双眼睛还能动,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看着狐之助。
“应您的要求,您的灵力会自动更改整个本丸的全貌,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就是了。”狐之助趴在桌子上,“没办法,对于您现在的水平来看,这可能有点儿难办就是了。”
等那种像是用针管把自己的血一点点抽出来的感觉终于消失之后,葛叶纮汰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动都不敢动,他现在头晕,恶心,动动脚?脚都是软的,想站起来?估计他离开椅子都能趴到地上去。
“那么,审神者大人,我就先离开了。”狐之助跳到了窗台上,“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以及,如果想在这个本丸里多活一会儿,最好召唤出属于自己的刀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