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一虎曾经很喜欢Mikey,是真的喜欢。
这人从小就长得白净好看,又比他小几个月。他总愿意把这人当弟弟来看。
羽宫一虎现在想杀了他,也是真的想杀。
因为如果杀了他,或许就能逃走了。
那是多少个日夜啊,在少年院里。
阴暗潮湿的角落,有着怪味的床铺,他面对着的只有一道墙,一道冰冷的,沾满他自残血迹的墙。
太难受了,他被困在那个夜晚,每天每时每刻每秒一遍一遍地看着自己杀死真一郎,看着场地惊恐又扭曲的表情,看着警察把自己带走,看着Mikey茫然而痛苦的样子。血,血,血,到处都是血,他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看看出了什么问题,把自己的脑袋撞碎结束自己也结束一切。
无数个日夜他痛哭流涕忏悔祈祷哀嚎怒骂想尽办法怎么也走不出那个夜晚。
等不下去了,要么杀死Mikey,要么死在他手上。
他一定要逃出那个夜晚,哪怕以新的永夜作为代价。
他慢慢地接过那人手里的钢管,钢管拖地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他并不觉得刺耳,反而感觉美妙极了。
场地圭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色灰败地吓人。
场地圭介怎么会?怎么会?
场地圭介一虎你停下来,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不对。
又是一下,砸在拦他前面的场地身上。
不许拦着我,场地,谁都可以背叛我你不可以,你必须要跟我站在一起。
井上秋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纵然拼尽全力此时也仍需一会才能从人潮中趟过去,更不提有众多爱美爱主的人阻拦。
急也无用,正准备咬牙生挨几下加快速度,却见一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灼人的血自金发而下,划过黝黑的眼,淌过苍白的脸,“啪嗒”一声拥抱大地,氤氲出褐色的苦痛。
眼神空洞无神,身体消瘦伶仃,他鲜少狼狈至此,可就是要了命地好看,像一支开到荼靡的花,满不在乎的任艳色流逝。
那人只定定看井上秋一眼,井上秋便明白了意思。
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竟也不再着急,再次将注意力投向自己身处的战场。
大量信息涌入脑中分析匹配成最佳选择。
井上秋河田内保也、三谷隆,汇合,清理西侧。
井上秋Draken去找阿帕,看好他们,别出人命。
井上秋半间,输了就认,再插手
她一个鞭腿放到袭来的小喽啰,继续安排着。
井上秋还有你,你,和你,去东边支援三番队。
隔着极远的距离,她调兵遣将如臂指使。众人心里犯着嘀咕,看看她神采飞扬的脸儿,看看她周围七扭八歪躺着的人,再看看披在她身上的黑色特战服,一群混不吝诡异的没提出异议,服服帖帖听了安排。
她如定海神针统筹四方,面对几倍的敌手,胜势竟也一时明朗起来。
唏咲铁太还真是输了啊。
稀咲铁太似真似假地感叹,井上秋似有所感抬头往前。两人对视,显颓的扯出抹笑来,得胜的反而眉目肃杀。
今日留他不住,终究祸患一个。
只不过比起这个,还是佐野万次郎那里更为重要些。
刚才,就觉得这小总长状态不是太对……
眼见局势已定,井上秋便不再管,痛打落水狗大概没有人不会。
转身快步过去,不由眉头紧锁。
先前来看热闹的不良噤若寒蝉,三人周围是极大极大的一片空地。
血液迸溅在佐野万次郎脸上,半边身子都是红的。场地圭介麻木跪在两人旁边,头发上满是尘土。
少年骑在羽宫一虎身上,身下人早已无力反抗,许是被揍晕了。
一拳,一拳,又是一拳,机械性的动作,不知疲惫的挥拳,以及笑,疯狂的、饶有兴味的、令人窒息的笑。
似是听见了脚步声,他一点一点迟钝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一点活气看不见。
井上秋心里突然疼了一下。
她开始后悔任他们自己解决恩怨了。
那张漂亮脸蛋前几天刚被她欺负得红了脸,一撇一笑尽是少年意气,怎如现在,鲜血满面望而生畏。
她跪坐在他面前,手慢慢附上他的脸颊,声音清淡温柔,听不出半点异样。
井上秋结束了,万次郎,结束了。
井上秋疼不疼?累不累?
井上秋醒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很想你,我现在很害怕,我感觉有人要伤害我。
井上秋醒来保护我好不好,像平时一样,带我回家。
少女的每一处都是漂亮的、柔软的、诱人的。此时她温顺地折下颈子,摆出脆弱无害的姿态,脸上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像一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玫瑰花儿。
她说,她很害怕,要我保护她,要我带她回家。
我,要醒过来。
大脑机械地接受信息,如稚童一般,他磕磕绊绊地重复着只言片语,
佐野万次郎醒来,保护,你,带你,家……
声音越来越流畅,属于“人”的情绪感官开始全面复苏。
良久,在早已围过来的诸位队长的注视下,佐野万次郎眼神变得越来越清明。
井上秋见此便先起来了,走到一旁慢条斯理拍打着尘土。
他面无表情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也不解释,开始安排收尾工作。
他静静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羽宫一虎和跪坐在旁的场地,眼中的意味第一次让龙宫寺坚不确定起来。
佐野万次郎叫个救护车,他以后不会出现在东京了。
声音一如平常却再不容置疑,负我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当断则断已是仁慈。
井上秋场地跟着我走。
井上秋看着自家跟破布娃娃一样的堂弟头疼得要死,不情不愿开口道。
等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时废弃车场已空无一人,队长们带着手下人领了任务慌忙走了,连Draken已被自己找借口支去了。井上秋担心那几下钢管把人敲坏了没得治,叮嘱他几句就也拎着场地告辞了。
又剩自己一个人了。他反倒松了口气。
血液粘在脸上很不舒服,伤口拉扯着疲惫的神经,人前如青松般挺拔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地上。
身体状况并不好,他应该去包扎,可他实在实在没有力气了。
强撑着吩咐完事情,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吧,如果明天没死就爬起来去医院,反正……
他猛地瞪大眼睛,夕阳下,万物迟暮,有一窈窕身影不急不慢而来,人未到声已至。
井上秋啊呦,这是哪家的小可怜儿?
先前强压在心底的情绪翻江倒海而来,她那些胡说八道的话不受控制的出现在脑海里。脸砰一下红了,他讷讷说不出话来。
井上秋乖,带你去上药,一帮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