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麻木不仁而寒冷不摧的灵魂是什么时候开始被逐渐扭曲,分解的呢?
莎莎这样想着
是从那个严寒的春天起,狼母三角梅首先把那一口救命的鹿肉塞进了哥哥黄沙漫饥渴的小嘴里,但它是靠着啃拌着草籽树皮的雪才活下来的。从那次围剿野猪时,狼后孔雀斑率先将尚还年幼,青春活力的它推了出去当活诱饵,它最后奄奄一息的躺在怪石滩里,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撑了下来。从那次尕玛尔草原百年难遇的倒车寒,与它组建了一个温馨小家的迎风耳因为心疼它挨饿冒险去人类的寨营偷鸡,被枪打掉了尾巴后仓慌回到绿融山洞大本营,却被狼群撕了个粉碎下了它们的胃,明明迎风耳只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妻子才去冒险,它什么也没有做错
莎莎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头绝情的母狼的
曾经它和迎风耳并肩在灌木丛里溜达,嬉戏玩闹,可它从没想过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一只小小的母狼,它明明只是一只在芸芸众生中如尘埃般微足不道的母狼,没有三头六臂没有特异功能,连活着都是求而不得的事情
咸津津的血顺着它被豁烂的唇角流入了喉管,可它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从出生开始第一次如此的兴奋,它能感觉到自己的骨肉正被逐渐分离,脊椎已经断裂,神经抽搐着向大脑传递着疼痛的讯息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肢解,皮肤被撕裂,肌肉被咬碎,血管如旱季的河道,即将断流,可它的头脑仍然清醒
还没完事呢,莎莎用尽最后的力气昂头从草叶间衔起一块石子用力厮咬起来,舌尖弹动,鼻吻之间的血腥味更加浓烈,可它不在意,它直咬的狼牙崩裂,一团团血沫不断涌出,直到它嘴里一颗牙齿也不见了,全部进了它的胃,这才安心,吐掉石子,平静的走向了生命的终点——死亡
莎莎感觉到四周突然变得安静,呼吸中黏带着铁锈的气息,眼皮又粘又涩,身体慵懒困倦
它这么做当然不是毫无理由,有经验的老猎手能通过狼牙的磨损程度来判断狼的年龄大小,它没了狼牙,能被猎人们认出不是紫罗兰身份的概率就小了些
紫罗兰是它生命的延续,是它腐朽的一生中最完美的杰作
它刚刚在战斗中刻意让猎犬撕掉了它那一身艳黄显眼的狼皮,这样就好了,蠢蛋猎人们谁也不会知道死了的是它莎莎,而不是有一身黑的发紫的毛发的紫罗兰
这是它能为紫罗兰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这次经历也会磨砺紫罗兰的胆魄和意志,经过血的洗礼,用它的狼血铸成紫罗兰深邃冷峻的灵魂
恍惚中,它看见迎风耳向它走过来,脚踩着一盘柔软的白云,耳廓边的白毛迎风飘扬,一如它们初见那般身姿伟岸,暖阳衬的它目光那么温柔,那么朦胧,以血缘为纽带,它又仿佛看见了紫罗兰,那抹黑紫色纤细的身影终于从云边闪烁直至消失不见,于是莎莎放下心来,翻身爬起,拖着一身的伤,蹒跚着走向了它的伴侣,走向了死亡
而同一时刻,远在森林里的紫罗兰咬咬牙,闪身在地上一个翻滚钻入了一片长势茂盛且枝叶间长有尖刺的灌木丛里,躲开了身后难缠猎犬的厮咬,为自己拉开了些难得逃命的距离
事情还要从咋天傍晚开始说起
夜晚,皎洁的月光与大地寂静的夜凝成的银辉毫不保留,月夜的清光抚摸着这一望无垠的大地
山岔口透明纯净的空气中突然进溅起缕缕青烟,紧接着,河谷里爆响起一排霹雳似的枪声,霰弹像一群看不见摸不着的小精灵,撕破凛冽的空气,撕裂狼皮折断狼骨,卧在狼群外圈的残狼阿木多像遭雷电击中似的惨叫一声,蹦起两三尺高,又重重摔倒在雪地上,满地打滚,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沫,身上被霰弹撕裂的窟窿里汩汩地冒着滚烫的狼血,把雪地都染红了。狼群骚乱起来,惊叫低嗥响彻天际
紫岚早在第一声枪响时就已经醒了个彻底,但它没有着急动弹,狼是血肉之躯,当然无法与钢铁洪流抗衡
“打呀!乡亲们!专找一条紫毛狼崽打!为咱们的端五讨个公道!”
紫岚明白,是那天被它咬了个半死不话的猎人的父母老乡们过来找它了,不然不会这么莽撞,揣着猎枪就来了狼窝
远处传来猎狗群们嘈杂的吠叫声,伴随着猎枪巨大的轰鸣声,不少狼应声而倒,血花四溅好不热闹
在狼群混乱的空当中,洛戛跳上一块突兀的磐石,用嘶哑的嗓门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立刻,散落在雪地里的狼群恢复了秩序,逐渐靠拢,齐声哆叫。穿透力极强的狼噪在河谷回荡,震得雪尘飘飞,震得一对在半空中飞翔的斑鸠肝胆俱裂,落地身亡。在恐怖的狼噪声中,几十匹身强力壮的大公狼气腾腾地向狼群拥去,和老弱病残们形成了一个头朝外尾朝内的圆圈,将母狼和幼狼们护在了包围圈里,掩护它们顺着一条通往森林的隐秘小道撤离了反击难度较高的河谷地带,紧接着,捕猎经验丰富生存能力强的精英大公狼们和普通狼队撤离,剩下一些老狼,病狼,残狼们对峙战局,为狼群撤离拖延时间,最后才能撤离
而紫岚则被夹在第一队的队列里,被迫和青瓦石一起贴在一起逃命,它的神经绷到最紧,但也没有独做孤鸟断肠飞,混在狼群中不易被发现,生还的可能性或多或少的也会多一些
猎户们都放出了自家的猎狗,这种山养的猎犬爆发力强,个个都身强体壮,奔跑的速度也与狼不相上下,几乎在被放出后就是在撵着狼的尾巴根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