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和顾一野没有打算去看顾衡,也是怕老人家担心。
顾一野早就托他在北京的朋友打听好了一位中医大家,脾气有些古怪,医馆的位置有些偏僻,顾一野这个北京土著都找了好一会儿,八月份的北京,太热了。
顾一野打着一把遮阳伞,伞身大半都遮在阿秀身上,阿秀心疼的看着男人满头的汗,背心都湿了大半,手里的小扇子不停的对着男人扇着。
顾一野宠溺的看了眼阿秀
“买根冰棍吃去”
“我想吃老冰棍”
“好”
两个人蹲在阴凉处,阿秀拿出手帕先替顾一野擦了擦脸上的汗。
顾一野撕开包装,先喂了阿秀一口老冰棍。
阿秀轻吸了一口气,笑道
“一野,我现在都闻到中药味了呢”
“最多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这位中医大家也是顾一野费了一些心思打听到的,但愿不会让他失望!
“也幸亏有你在,老北京胡同巷子太多了,我自己啊,天黑都找不到路”
阿秀拿过顾一野手里的冰棍,笑着打趣。
“我也没想到,医馆的位置能这么偏僻,说实话我都有些晕”
“你方向感极佳,骗谁呢!”
阿秀嗔了他一眼,顾一野轻轻的笑。
两个人又走了三分钟,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门头,四食堂!
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男孩。
顾一野温声道
“小同志你好,请问王茂生王大夫在吗?”
小男孩看了眼阿秀和顾一野,飞快的丢下一句
“等着”
说完,抬脚匆匆跑进了内堂。
眨眼的功夫就出来了,冲着顾一野脆生道
“我师父让你们进去”
“谢谢”
顾一野握着阿秀的手,走了进去。
掀开帘子,内堂都是浓郁的草药味,屋子里陈设非常的简单,柜子摆了一整面墙,都是中药,靠门的位置有一张书桌,桌前坐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
“坐…”
老人家自然就是王茂生大夫了,他看了眼阿秀绑着夹板的右手,示意她坐了下来。
阿秀乖乖的坐了下来,笑看着王茂生大夫。
“怎么伤的啊?”
“砖头砸的”
“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
“医嘱怎么写的?”
“粉碎性骨折,损了神经”
阿秀说完,老爷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转过身来伸出手拖住阿秀右手腕,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拆了阿秀的纱布和夹板。
顾一野安静的站在身后,三个月了,他幻想过无数次阿秀的右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可当他真的看到这只手时,红着眼睛大手轻轻的按在了阿秀细瘦的肩,指腹轻轻的摩擦着,阿秀苍白着脸,抬起左手拍了拍男人放在肩上的大手。
一手的疤痕,关节都变行了,真的是好丑啊!
“夫妻?”
老爷子看了眼女孩儿身后哭红了眼睛的男生
“对”
顾一野哑声道。
老爷子嗤笑
“你还没有你爱人坚强呢!”
顾一野只是心疼的看着他的妻子,阿秀看着老爷子温声道
“我丈夫心疼我…”
老爷子哼了一声,苍老的手一直捏着阿秀的右手
“跟着我的口令做”
“好”
“握拳”
阿秀照做,可她的小手握不住,只能虚虚握住一半。
“五指分别伸直,弯曲,扣下”
阿秀依言照做,她伸的直,弯不下,更扣不住。
“疼的很吧?”
“就还好”
“我能给你治,我就怕你忍不了这份疼,若是半途而废,你这只手就彻底废了”
王茂生瞧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这几个动作就疼得冒出了虚汗,但还能保持微笑。
“我的手是在清醒的时候被砸成这样的,我没有哭喊一声,我不怕疼的,麻烦您,请您帮我治好它,可以吗?”
王茂生听了这话都有些惊住了,他看了眼女孩儿身后,抬起胳膊擦着眼泪的青年。
两个孩子感情倒是真的好。
拿起笔在纸上沙沙沙的写了一堆,抬头对窗外喊道
“童童煎药”
“是,师父”
门口的小男孩跑了进来,拿起桌子上的药方就去抓药了。
老爷子看着阿秀
“七天,每天三个小时,你这手先泡药”
“听您的”
“就在这等着吧”
“好”
阿秀和顾一野在内堂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王茂生老爷子起身去了另外一个诊室。
阿秀靠在顾一野的肩上,她的右手被男人轻轻的拖在了手心里。
阿秀无奈的替男人擦着眼泪,怎么就那么能哭呢?
“大夫都说能治的,放心啊…”
顾一野把阿秀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晓花护士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啊!
“你嫌弃我是不是?”
“你又说这话气我……”
阿秀见顾一野又气又委屈又心疼的模样,轻轻的笑,抬起左手捏了下男人清俊的脸。
阿秀的右手泡在了滚烫的中药汤里,热,烫,针扎一样的痛变成了百蚁蚀骨的痛,阿秀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虚弱至极,汗湿了她的发,纤细的右臂轻轻的颤着,两小时后她的右手被拿了出来,老爷子坐在了她的对面,朝外面喊了一句
“家属进来”
顾一野站在门口,一直盯着阿秀瘦弱的背,他看得出她疼,她很疼很疼。
顾一野心也跟着碎了,听到王茂生的话推开门走了进去。
“抱着她,死死地抱着她”
“是”
顾一野走到阿秀的身后,坐了下来,将娇小玲珑的身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乖,别怕,老公陪你一起疼”
阿秀轻轻嗯了一声,口中就被老爷子塞了一块纱布,听着老爷子沉声道
“咬紧了”
阿秀乖乖照做,刚咬紧了嘴里的纱布。
右手就传来剧痛,娇小的身子在男人的怀里剧烈的颤抖着,她痛的眼前阵阵发黑,骨头仿佛被利刃一刀一刀刮着一般。
顾一野看着老爷子拿着竹板刮着妻子的手指,一遍一遍的刮着。
他的妻子在他的怀里痛的打起了摆子。
他却分担不了她的一丝痛苦…
银针入穴,阿秀的右手扎满三十八根银针时,她痛的在顾一野的怀中晕了过去。
如此反复七天,阿秀被磨尽了最后的一丝精气,整个人像生了一场大病。
回桂林的火车上被顾一野抱在怀里睡了一路,她更轻了,抱在怀里一点份量都没有。
最后一天治疗结束时,老爷子又给抓了十四天的中药,还送了一盒特制的祛疤药膏。
顾一野自是感激不尽。
“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好的,你的妻子真的是坚强,我治了这么多的患者,一声不吭的十个手指数的过来,你爱人算一个,哭的最凶的家属你也算一个”
顾一野不好意思的笑笑
“谢谢您,真心的谢谢您”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份内事儿”
他治病救人的诊金可不便宜,这小姑娘的一只手,一万块!
顾小飞去月台接顾一野和阿秀,火车到站,车上的乘客都走光了,他才看到父亲背着她的妈妈从火车上下来。
顾小飞跑上前拎过顾一野手里的行李,瞧着自己的父亲,才七天不见啊,怎么就又变了一个人,瘦了很多,整个人更加的冷峻深沉,那双眼睛幽深的似一方见不到底的潭!
他的妈妈在父亲的背上沉沉的睡着,顾小飞看着阿秀尖细的下巴,眼泪夺眶而出
“您…您和我妈妈怎么了啊?”
“你妈妈治手,受了苦,我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你先回学校”
顾小飞听着顾一野不容置喙的话,目光落在阿秀拆了夹板戴着手套的右手上,点点头。
阿秀睁开双眼的时候,顾一野已经熬好了中药汤,她的右手正浸在药汤中。
阿秀心疼的抬起手摸着男人下巴上的青色胡茬,陪着自己治手,她的一野被熬的没了人形…
“渴吗?饿吗?我去给你做吃的。”
顾一野亲了亲阿秀的小手,满眼柔情的说。
“你吃了吗?”
“我吃了”
“我想喝一碗小米粥”
“好”
顾一野起身就去了小厨房,半个小时就端来了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他还细心的切了一小蝶咸菜丝呢。
阿秀的手已经从中药汤里拿了出来,顾一野拿毛巾替她擦净了手。
阿秀把右手在顾一野的眼前张开,又慢慢的握住,再张开,五根手指灵活的上下摆动着,下一秒轻轻的刮了下男人挺直的鼻梁。
张开双臂笑着扑到了男人的怀里。
顾一野深情的抱住自己的妻子,他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秀儿的那些苦,那些罪总算没有白白承受,她终于又可以做她热爱的工作了。
阿秀喝了一碗小米粥,拉着顾一野去了洗澡间,两个人好好的洗了个澡,又把男人按在床边,拿着刮胡刀小心细致的替顾一野刮着胡子,上一世一野的胡子长出来,自己就贴着脸过来,让她刮呢。
“真帅!”
阿秀捧着顾一野清俊帅气的脸,笑叹道!
顾一野笑着,翻身将娇小的人儿压在了身下,低头吻住了阿秀的唇,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拉下了女人肩上的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