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凌不疑冷硬的心湖中漾开微澜。
一个被家族厌弃、在乡野长大的小女娘,如何能在短短数月内,展现出如此超越年龄的沉稳心智和惊人才华?
他从不相信巧合。任何超出掌控的变数,都值得他投入最严密的探查。
几日后,万府工坊外,僻静的小巷。
程少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带着莲房,准备登上回程府的马车。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马车启动的瞬间,巷口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那人穿着普通的灰布短打,面容平凡无奇,是那种丢进人堆里瞬间就会消失的长相。他看似随意地靠在墙根,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飞快地扫过程少商的马车,掠过她沉静的侧脸,最后落在她沾着些许木屑的指尖和裙摆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不带任何情绪,却充满了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都看个通透。
程少商似有所觉,正要掀开车帘的手微微一顿。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那是历经生死后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她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巷口。
然而,巷口空空如也。只有夕阳的余晖将青石板染成一片暖金色,仿佛刚才那冰冷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莲房女公子,怎么了?
程少商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丝异样。
程少商没什么,走吧。
她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马车辘辘驶离小巷。
巷子更深处的阴影里,那个灰衣人如同融入墙壁般静静伫立,确认马车远去后,才身形一晃,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过。
程少商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刚才那感觉……绝非错觉。
有人在暗中窥视她。
而且,绝非善意的窥探。
是王姈之流不死心?还是……别的什么人?
一丝凝重悄然浮上程少商的心头。
前路,并非只有光明坦途。
凌不疑……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划过脑海。她猛地睁开眼,眸色深沉如夜。
无论暗处窥视的是谁,她程少商,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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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程少商遇到了瓶颈,在万老夫人的引荐下,拜了师父。
在悉心教导下,她的技术原来越精湛。
直到一个晚上,兵部找到了她师傅,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程少商展现出自己的天赋,惹得兵部的人连连称赞。
与此同时,西郊军营,凌不疑的帅帐。
气氛肃杀。凌不疑一身玄甲未卸,端坐主位,冷峻的面容如同覆着寒霜。他面前摊开的,正是梁邱起刚刚呈上的、关于程少商的最新密报。
梁邱起将军,查实无误。程四娘子性情突变,确在回都城后不久。其言行举止、心智见识,远超其年龄阅历,尤其工械一道,天赋惊人,绝非乡野所能培养。
梁邱起万老夫人对其极为回护,墨翟此人,性情孤僻古怪,极难接近,却于今日收其为徒,此事在兵部已引起震动。
凌不疑修长的手指在密报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凌不疑程少商,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