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繁星摩挲着玉简上凸起的龙纹星芒,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防。那是他初入轮回的第一世,作为龙氏遗孤坠入夷陵乱葬岗的血色黄昏。腐臭的瘴气中,他蜷缩在满是符咒的石棺旁,稚嫩的掌心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却死死攥着半块刻有龙纹的玉佩。
彼时的蓝忘机尚是少年,一袭白衣如月光坠入幽冥。避尘剑出鞘的清鸣惊散恶鬼,他抱起浑身血污的孩童时,金繁星恍惚看见漫天星斗倒映在那双淡漠的瞳孔里。
蓝忘机别怕。
蓝忘机的声音像是寒潭泛起涟漪,他撕下衣袖为少年包扎伤口,抹额垂落的流苏轻轻扫过金繁星发烫的脸颊。
云深不知处的日子是金繁星从未体验过的温暖。蓝忘机每日寅时便带着他在寒潭边练剑,晨露沾湿衣摆,少年的剑招虽稚嫩,却总能得到蓝忘机的耐心指点。
蓝忘机手腕再稳些。
蓝忘机握住他的手调整姿势,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金繁星红着脸别过头,却偷偷将这个画面刻进心底。
藏书阁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蓝忘机翻阅古籍时,小阿苑就趴在一旁凭借着羡哥哥教给自己的拘鬼符篆的画法,描摹符咒,累了便枕着对方的衣袖小憩。有次他醒来,发现蓝忘机正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薄毯,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蓝忘机低垂的眉眼,映得睫毛在书卷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蓝忘机将温好的粥推过来…
蓝忘机醒了?尝尝。
每逢月圆之夜,蓝忘机总会带着小思追登上观星台。星斗下,蓝忘机讲述着星族与龙氏的古老传说,声音轻柔得如同拂面的晚风。小思追望着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突然问道:“含光君,我以后也能像您一样厉害吗?”蓝忘机沉默片刻,伸手将他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蓝忘机你会比我想象中更强大的,只要肯努力就能做到。
然而平静的日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某夜,思追在睡梦中被剧烈的疼痛惊醒,体内被金氏监军种下的龙魂之力突然暴动,整间静室的符咒都在震颤。蓝忘机破门而入时,少年正蜷缩在墙角,瞳孔泛着诡异的金色。
蓝忘机别怕,我在。
蓝忘机强行压制住他的力量,却被失控的灵力灼伤掌心。
此后,蓝忘机开始秘密研习上古秘术,试图为思追压制血脉中的躁动。蓝思追那个时候便常常在深夜醒来,看见蓝忘机伏案查阅古籍的身影,案头堆满写满批注的卷轴,还有熬得漆黑的药碗。
“含光君,别再为我费心了。
金繁星攥着对方布满伤痕的手,却被蓝忘机反握住:
蓝忘机我说过,要护你平安。
十六岁生辰那日,蓝忘机赠予他一把银蝶剑。
蓝忘机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蓝忘机将剑穗系在他腕间,
蓝忘机这把剑,是你的底气,以后也是你的专属佩剑。
金繁星回忆那个时候自己握着的那把尚带体温的剑柄,第一次主动抱住蓝忘机:“含光君,等我变强了,换我来保护你。”
记忆的潮水退去,金繁星望着眼前与蓝忘机有着相同面容的蓝星,喉间泛起酸涩。此刻蓝星正专注地研究玉简,月光落在他睫毛上,与当年蓝忘机为他讲解符咒时的模样重叠,只是眼眸里面再没有了清冷疏离,而是多了几许稚气未脱。山风卷起银蝶剑穗,金繁星突然轻笑出声,伸手拂去蓝星发间的琉璃叶:
金繁星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前世,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蓝星抬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漫天星辉:
梦蓝星(含光小王子)好啊。
他回握住金繁星的手,星轨与龙纹在交握处迸发耀眼光芒,仿佛跨越千年的约定在此刻苏醒。远处琉璃星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重逢而歌,新的旅程,即将揭开星族与龙氏尘封千年的羁绊。
两人沿着琉璃星树根系延伸的方向前行,金繁星的银蝶剑突然发出嗡鸣,剑穗上的星屑纷纷飘起,在空中勾勒出一条闪烁的光带。蓝星望着光带指引的方向,瞳孔中泛起细碎的星芒:
梦蓝星(含光小王子)繁星,你看,是通天水境,可以看到前世…
金繁星和蓝星循着光带来到通天水境前,镜面般的水面泛起涟漪,映出蓝忘机抱着年幼阿苑踏入后山竹林的画面。彼时的蓝忘机不过弱冠之年,白衣上还沾着夷陵乱葬岗带回的尘土,怀中的小阿苑缩成一团,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竹林深处,十几只雪白的兔子簇拥而来,毛茸茸的耳朵蹭着蓝忘机的衣摆。他小心翼翼地将阿苑放在兔群中间,从袖中掏出一把胡萝卜分给兔子,又将同样的食物递给阿苑:
蓝忘机吃吧,它们吃什么,你便吃什么,我…不会做什么,你将就一些吧。
小阿苑盯着手中的胡萝卜,突然哇地哭出声,蓝忘机慌了神,笨拙地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却惹得兔子们也跟着蹦跳起来,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画面一转,蓝启仁的书房内,蓝忘机笔直跪在青石板上,晨光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蓝忘机叔父,阿苑天赋异禀,理应收入内门,何况,他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额前碎发垂下,掩住眼底的执着。蓝启仁背手而立,案头的戒尺被拍得震响:
蓝启仁他乃温氏遗孤,如何能...
蓝忘机他是龙氏血脉。
蓝忘机突然打断,从怀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佩,
蓝忘机乱葬岗一战,我亲眼见他攥着此物。若不能护他周全,我...甘愿受三十三道戒鞭。
话音未落,他已重重磕下头去,石板上发出闷响。蓝启仁握着戒尺的手微微颤抖,最终长叹一声,转身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
水境的画面再度流转,后山竹林里,小阿苑正骑在兔子身上咯咯直笑,蓝忘机倚着竹树含笑注视。突然,一名蓝氏弟子匆匆跑来,手中拿着崭新的云纹校服:“含光君,宗主答应了!阿苑可入内门修习!”蓝忘机的唇角终于扬起一抹弧度,他快步上前将阿苑抱起,发间的抹额不经意扫过少年泛红的脸颊。
金繁星望着画面中蓝忘机温柔的眼神,喉咙发紧。蓝星悄悄伸手勾住他的小指,琉璃星树的光芒倒映在水境里,将两人的身影与画面中的蓝忘机、小阿苑重叠。
梦蓝星(含光小王子)原来,从那时起,羁绊便已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