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茶果已经撤下,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舅舅。
邢夫人“我带外甥女去吧,到也方便些。”
邢夫人站起身,笑着说道。贾母点了点头,笑道。
贾母“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黛玉向贾母王夫人告辞,适意茯苓,雪雁拿着礼物跟上。出了垂花门,便上了一辆翠幄青车,车夫驾着骡子,婆子在后面跟着。往东走过荣府正门,进入一黑油大门中,到了仪门前才下来。黛玉看着房屋的结构,想必是从花园隔断过来的。
啧,这嫡长子当的真是憋屈。明明袭爵的是自己,偏偏正院没自己住的份。自己一等将军的印信都给了别人了,还要背黑锅,真是苦不堪言。可为什么贾母这么偏心却没有人制止?
黛玉觉得可能是因为贾郝以前是先太子义忠亲王的陪读吧,怕被皇家追究,才雪藏了他。但黛玉却并不认可这样的行为,在义忠亲王自刎之后,太上皇就斩了许多人。连义忠亲王岳家和母家也没有放过,受到了牵连。就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候,偏偏放过了贾郝,这说明太上皇与贾代善的情谊之深厚。至于说当今放不放过,太上皇还在呢,他能又能怎样。而贾家这么做,既没有把那两位放在眼里,又让人觉得太过凉薄。
黛玉一边想着,一边下了马车,进了正室。早有盛妆打扮的姬妾丫鬟迎着,黛玉看到这场景心里想着。
黛玉“我这大舅舅艳福倒是不浅。”
邢夫人打发去请贾郝的人来回话:为妨彼此伤心,还是暂时不见面了。让黛玉像呆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一番话说出来,贴心又安慰,很有些曾经继承人的风范。
黛玉“既然大舅舅不见,还劳烦你再跑一趟,替我把礼物带给大舅舅。”
说着茯苓就把一个棕竹水浪莲花盒给了回话的人。
黛玉“听闻舅舅爱扇子,父亲特意把这十二柄扇子拿了出来。”
黛玉说着,茯苓打开了盒子。邢夫人就见到十二柄形态材质不一的扇子,纸折扇,真丝扇,绫绢扇,檀香扇,象牙扇,羽扇,还有几个邢夫人叫不出名的扇子。都漂亮的摆在那里,低调又奢华。
黛玉看到有适意茯苓打开了另一个样式精巧的盒子,说道。
黛玉“这是给舅母的礼物。”
刑夫人顺着茯苓的手看过去,就看到一副烧蓝嵌绿宝石喜鹊登梅金头面,上面的绿宝石有拇指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
邢夫人“这怎么好意思么。”
邢夫人盯着头面,一脸言不由衷的说道。
黛玉“黛玉初来乍到,还望舅母多多照顾呢!”
邢夫人此时看着黛玉,像是在看金娃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应道。
邢夫人“应该的,应该的。”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热烈。又坐了一刻钟黛玉起身告辞。
邢夫人“该吃晚饭了,吃过再走吧。”
邢夫人热情的挽留。
黛玉“舅母留饭,按理是没有推脱的必要的,可是还没去二舅舅那里。等有空了必会来舅母这里蹭饭,舅母到时可别嫌弃黛玉的好。”
听到黛玉的话,邢夫人就此做罢。亲自送黛玉到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才回到屋子里。拿出黛玉给的头面看了又看,一脸的兴奋。
邢夫人“这外甥女到是个懂事的,给我这么好的礼物。”
王善保家的凑趣道。
奴婢王善保家的“可不就是因为太太是这府里的一品夫人么?”
王善保家的重音落在了一品夫人上,果然看见邢夫人开怀大笑着。
邢夫人“今儿这二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女官行礼,当真是把里子面子都丢下去了,你要是不拦着我,我当时就能笑出声来。哼,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关键时刻露馅了吧。”
邢夫人摸着红宝石簪子说道。转念一想,喜悦的心情瞬间低沉了下来。
邢夫人“就是不知道外甥女给她准备的是什么?”
王善保的悄悄凑到刑夫人耳边说道。
奴婢王善保家的“要不要奴才去打听打听?”
邢夫人点了点头,王善保家的退了下去。邢夫人拿着首饰痴迷的看着。
黛玉出了邢夫人处,走了一刻多钟,到了荣府才下了马车。看见荣禧堂的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心下一叹,为贾郝感到憋屈。
老嬷嬷引黛玉进了东房门,黛玉在东边椅子上坐了。丫鬟们忙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量着房间里的摆件。
真是好大一只硕鼠呀~
茶未吃完,就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引着黛玉往东廊三间小正房内走去。黛玉进去果见到了王夫人,心里冷笑:
黛玉好这么一通折腾,这是在给我下马威么?
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本应推辞,但心中有气,便说道。
黛玉“黛玉本不应坐在这里的,但奈何舅母苦劝。若是不应,恐伤了舅母的面子,黛玉也只得坐下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了贾政的位子上。王夫人听了黛玉茶言茶语的一番话,心里有气,但面上还是慈爱的说道。
王夫人“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倒也罢了。只是我有一件不放心的事: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你只以后不要理他,你这些姐妹都不敢沾惹的。”
黛玉装作不懂的笑道。
黛玉“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男女七岁不同席。如若是有那不懂规矩的,外甥女也会把他打出去。我们这样的知礼的世家,是断断没有那不知礼的人的。舅母这就谦虚了。”
黛玉一脸“我懂”的样子拍了拍王夫人的手,气的王夫人差点甩开她的手,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黛玉“既然二舅舅斋戒去了,那黛玉把礼物给二舅母也是一样的。”
雪雁打开卷轴,上面是一幅画,寄与着黛玉的恶趣味:希望贾政年老时,是这个样子的吧,悠闲又孤独。
黛玉“这是唐寅的《桐荫清梦图》,虽是前朝作品却也是一幅佳作。这个是给二舅母的。”
王夫人看了看这副画,听到黛玉说的,期待的看着雪雁。只见雪雁从一个紫檀描金方盒里拿出了一本《金刚经》。
黛玉“听闻二舅母酷爱佛法,常常带动身边的人一起学习。黛玉便觉得拿些金的,玉的这些没得玷污了二舅母的高洁。这本《金刚经》是由高僧亲自书写,积年累月的沾染佛音。二舅母如能时时翻阅,必能佛法深厚,恩泽后辈。”
黛玉拿着《金刚经》真情实感的对着王夫人一通说。王夫人木着脸,却嘴笨的找不到插话的地方,愣是让黛玉给白活完了,只能气的心肝疼。
这时就见一个丫鬟来回话。
丫鬟“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黛玉遂起身,刚要走就见王夫人还在那里坐着,就疑惑的说道。
黛玉“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媳妇不用去伺候婆母吃饭。怕二舅母安坐耽误了老太太吃饭,是我多嘴了。”
王夫人好不容易气消了,听到黛玉的话大惊。若是黛玉的话传出去,她可要被众人给说死,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的好名声也会骤然崩塌,元春在宫里有个不敬婆母的亲娘还能有好?
王夫人一时想了许多,但也是刹那间说道。
王夫人“刚才想着外甥女来还差些什么,好叫丫鬟补上,竟没听到穿话声。”
王夫人看着黛玉慈祥的笑着,只是这笑不达眼底。
黛玉“年级大了都这样,我祖母在时也这样。”
黛玉一脸的理解,眼里含着同情。王夫人面上的慈祥差点破功,手里死死的攥着帕子,指甲扎进了肉里才冷静下来。转身带着黛玉出了正院。
王夫人和黛玉两个人在路上也不交谈,像是有什么屏障似的。路过王熙凤的院子,王夫人也没有停下来解释一下的兴趣,黛玉也半点没有半点被孤立的感觉,像是逛自家花园子似的悠闲自在,王夫人看着这样的黛玉暗自生气。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诡异的到了贾母处。
而在黛玉拜见两位舅舅时,张尚仪她们也没有闲着,招呼着贾家的婆子把黛玉的家具物件儿摆放好。婆子们看着黛玉一箱又一箱流水似的东西,暗自咋舌:这林家也太富了吧。
平儿也在这时跟了过来,看着一水儿的东西也不禁感慨林家对姑娘的娇养。看到张尚仪,忙行了个礼,笑道。
平儿“尚仪有礼了。我们奶奶打发我来看看,姑娘还缺些什么。”
张尚仪“你们奶奶办事老道,这屋子收拾的亮亮堂堂的,再没有不妥的了。”
听了张尚仪的话,平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突然眼睛一撇,皱着眉说道。
平儿“这怎么搬了张床来,可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说着就要拿钥匙开库房,张尚仪忙制止了她。
张尚仪“我们姑娘性情古怪的很,不是自己的床睡不着,才大老远的搬了过来。”
待到床按好,平儿才看清,与其说是一张床,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四进的六柱五檐满金雕花黄花梨大床,床前挂落为鎏金双凤透雕,雕刻精美,样式大气,老太太私库里的精品也就这样子了。
幼白看着一时失语的平儿,满是炫耀的说道。
丫鬟幼白“这原是我们老太太的嫁妆,老爷疼姑娘,怕姑娘睡其他的床难受,就给了姑娘了。”
平儿看着幼白年纪小又好说话,便向幼白套着话。
平儿“这可真是漂亮,你们老爷也太疼你们姑娘了。”
幼白得意的说着。
丫鬟幼白“这有什么,我们老爷。。。”
张尚仪也没有拦着平儿套幼白的话,这贾家上下都长着一双富贵眼,有时候啊,露点财,才能过的更舒服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幼白都知道。再说了,不能说的幼白也不知道啊!张尚仪放心的忙其他事去了。
王掌膳“这厨房里要添一个烤炉,还有小石磨什么的。”
王掌膳冲着张尚仪说道,正巧这时候贾琏来看看缺些什么,听到这话忙笑着道。
贾琏“一会儿我就带人来把烤炉砌上,在妹妹回来前就能完工。烧上一天,明天就能用。”
说完就赶紧去招呼人了。平儿听到贾琏的声音,也不好继续和幼白聊天,赶紧出来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张尚仪“你就别忙活了,你也不知道摆在那里。我们姑娘最是古怪,摆错了一点也要生事的。快拿着给你们奶奶的东西回去吧。”
说着就从檀云手中拿了一个嵌螺钿的紫檀盒子,塞到了平儿手中。
平儿“这来了还没帮上忙呢,到是收起礼来了。”
平儿推脱着。
张尚仪“不过是先拿着礼堵了你们奶奶的嘴,到时要是有事儿,可要狠命的使你们奶奶的。”
张尚仪打趣道。
平儿“我可看着呢,要是到时候我们奶奶不帮我也是不依的。”
平儿拿着盒子,张尚仪又悄悄的给了她一个绣百鸟朝凤的荷包说道。
张尚仪“你们奶奶管家辛苦,拿去让你奶奶吃茶。”
平儿心照不宣,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张尚仪看着平儿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