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曦哲敲打着手中的键盘，她纤细的手指在电脑屏幕的光芒下显得毫无血色，电脑屏幕上跳跃的光标如同她的心脏，毫无生机
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窗帘和房门禁闭，只有南曦哲的呼吸发出微微的声音
她的身旁是一个等身抱枕，那是她唯一的寄托，她唯一的伴侣
也许这么说不太礼貌，但南曦哲就是这么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虚构的人物——Alto Clef
她喜欢基金会已经四年了
————
四年前，她14岁，从初中退学，因为大家都说她是怪胎
她依旧记得那一天，寒冷的阴天，冷风划过她的脸庞，却不留下一丝痕迹。看热闹的同学藏在大门两边，窃窃私语，南曦哲没有听清他们的话语，但她也猜的到——无非就是些辱骂她的话语罢了
这些话，14年来她早就听够了
她提着背包站在学校门口，低下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哭，只觉得可笑。不论是天才还是疯子，强者还是弱者，平庸的社会永远容纳不下他们，那些平凡之人总会举着正义的旗子将他们驱逐，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都格格不入，犹如灾祸
她低着头站了很久，可谁也没有来
对啊，她那所谓的“父母”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
没有管她，她拒绝了帮助，自力更生，因为她明白，自己是个天才
“Een stel idioten.”（一群白痴）
她低声的骂道，但没有人听清，因为他们不敢靠近她
南曦哲有时候很享受这种感觉，人们惧怕她，因为她的强大。人类天生羡慕强者，但当强者足够强大，弱小的蚂蚁们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撼动他时，敬仰就会化身恐惧；再进一步，当强者强大到足以成神的地步时，人们就会给他封以灾祸的名号，将一切不幸归咎于他，并以正义之名赶走他，尽管他们本身并不能够和强者抗衡
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没有看到乐子的同学们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大门
当所有人都离开，她笑了
她不停的大笑，几近疯狂，圆框眼镜都差点被她抖掉
但周围不再有人，这里只有她一人
她空出的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一块微小的红色不规则结晶体就出现了
这就是她力量的源泉，人们恐惧她的原因，当她情绪激动时，身边就会出现这种红色的结晶体，没有任何规律
当初的她也许还会失控伤人，但现在她不会了，这股力量已经归她所有了
南曦哲素手轻轻一挥，红色结晶就像离弦的箭飞速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唔——！”
远处浓密的草丛里传来一声闷哼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倒地的狗仔，他手中的相机摔落掉地上，镜头布满裂纹。慢慢的，鲜血顺着裂纹流了进去
南曦哲走过去，厚重的靴子走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她轻盈的就像一只幽灵，半蹲下身，用结晶刺进了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Noapte bună”（晚安）
她缓缓起身，一步，两步
“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南曦哲
————
南曦哲将视线回归电脑，刚刚发送的文章吸引来了不少赞美
她轻笑一声，但下一刻又开始抑制不住的大笑。她捂住额头和肚子，笑着笑着，便向侧边摔去
她重重的落在了毛绒地摊上，却依然在大笑，她笑得猖狂，她笑得瘆人，她笑得悲哀
她在笑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四年的暗无天日，也许是邻居的窃窃私语，也许是失控的强大力量
但更多的是———
她的爱人，并不存在
真可笑啊，四年，一个天才堕落成这样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还爱上了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存在的世界的疯子
不存在么？也许真的不存在吧，也许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一切都不曾存在，没有基金会，没有收容物，没有天启四博士
没有人疯掉，除了她！她疯了四年，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最后换得一个如此可笑的结局
南曦哲的脑子此时混乱不堪，过往的不堪涌上心头，像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伸着手胡乱的扑腾着，像一只缺水的鱼，嘴角溢出泡沫，可她又未曾感受窒息。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悲愤之情在她苍白的脸上汇聚成一滴眼泪，她的脑子在缺氧，可是谁掐住了她，她自己吗，她的眼前在模糊，鼻子好像流血了，为什么，血在倒流，涌进她的大脑，冲散她的过往——
“唔———”
南曦哲忽然坐起，脑袋磕到椅子边，磕出了一条红痕，但这对她来说无关紧要。血液缓缓流出，滴在地毯上，鲜艳的色彩照的她双眼通红。鼻血与眼泪共同流出，交融在一起，在地上谱写出属于她——一个疯子的乐章
她天生是泪失禁体质，这时眼泪一出，便止不住了，她胡乱的抹开眼泪，倒是蹭的鼻血涂了一脸，看起来恐怖极了
“该死该死该死！！”
南曦哲忽然给了自己一拳，节骨分明的手力道却丝毫不减，后脑勺撞到锐利的桌子边缘，血瞬间涌了出来
她又笑了，将鲜血抹开，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儿，这就是她想要的，漫无目的的漂浮与世间，唯有苦痛与鲜血能唤回她的理智，但这不过是一场徒劳，当她踏出那一步时，就注定了这会是一场以死亡为结局的盛大游戏
她缓缓倒地，脸上的鲜血染红了嘴角，显得她此时的微笑极其瘆人。她想哭，但她不能哭，她一直相信，他就在那里看着他，也许他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也许他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也许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但她愿意啊，她愿意这么做，于是她做了
————
南曦哲再次起身，房间早已回到开始的整洁，这不过是她一个念头就能解决的事罢了
“……”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比如精神状态，她早就疯了，毕竟天才与疯子只有一步之遥。她总是会幻听，听到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clef的声音，他总是会嘲讽她，说她什么都做不成，说她太天真了，说她也许可以跳下去，这样一切都会结束了
这些话语很Clef，但其实都是南曦哲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她骂自己是个懦夫，是疯子，是怪胎，骂自己还不如跳下去，一了了之
她抬头望向前方，那里是她的抱枕所在的地方，此刻那里却多了个人——
——准确来说是她看见的一个幻影
“Clef”露出他那招牌的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南曦哲对他的评价是阴险的狐狸。他凑近她的电脑，滑动着鼠标，欣赏她的文章
“怎么说，小姐？写的不错，我可没想到我一个老男人能被你写的这么帅”
“你在我心中从未老去”
南曦哲转头看着他，她的眼中是被痛苦掩埋的欣喜，她很清楚，这个Clef不会是Clef，不过是她的臆想，他的一切举动遵循她的意志，若她真的想要赞美，这个臆想或许能夸她一整天，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你出来干什么”南曦哲别过头，厚重的窗帘透不进阳光，宛如她的内心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不想出来的问题，这取决于你的内心想不想我出来。不是吗，小姐？”
“Clef”飘到她面前，伸手掰过她的头，直勾勾的盯着她。为什么一个臆想能拥有实体呢，不过是南曦哲想他拥有实体罢了
她看着他，这个“Clef”毕竟是按照她心目中完美的Clef创造的，金色的短发，礼帽的帽檐照出一片阴影，蓝色和绿色的异瞳一直是南曦哲的心头爱，左眼下那只淡褐色的第三眼也直勾勾的盯着她，有够恐怖
她盯着他的眼睛，她好像从中看到了自己，白皙的皮肤被黑色的长发衬得煞白煞白，头发此刻正因为她内心翻涌的情绪而逐渐染上红色，这是她将要暴走的征兆，黑色的眼睛没有感情，也可以说是无欲无求
南曦哲无法接受别人盯着她，她不喜欢被窥探内心的感觉，这不过是个臆想，没什么值得害怕。她攥紧拳头，一下揍了过去，因为她内心的变化，这使得“Clef”变回了他应该有的无实体状态，他像一阵烟一样消散，又在她背后汇聚成型
他就像她定义的Clef一样，礼貌不成后就飙起了粗口，他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双手却是穿了过去
“你他妈不过是个懦夫”
“Clef”冷笑着看着南曦哲，她小手一挥，结晶就再次打散了他。但他这次却没这么容易就离开了，他就像梦魇，在一旁再次汇聚成型，跟以前很多次一样，他骂她是个懦夫，疯子，怪物，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Clef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就像神话中蛊惑人心的魔鬼，毕竟他是个老套的骗子
“你好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南曦哲愣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双眼透出深深的绝望，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出，打在地毯上，形成了几个深色的原点。她忽地蹲下身，颤抖的手抱住了脑袋，嘴里喃喃自语，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不…不…我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
红色的结晶胡乱的在房间里乱撞，炸裂，锋利的碎片划过她的脸庞，丝丝鲜血流出。但疼痛并未唤回她的理智
在这暴动的情绪下，周围的物件开始扭曲，融化，像一块加热的巧克力，粘稠的清晰将一切粘合在一起，就像她最初的愿想——不要离开我
红色结晶纷纷融化，红色的液体汇聚成河。血腥味浓的南曦哲想要呕出来，但血液像拥有了意志，它们狠狠的推倒她。本来蹲着的她被这么一推，跪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着，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最后看见的光彩，是“Clef”朝她伸出了手，不稳定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宛如即将崩坏的代码，一卡一卡的，他的面部被乱码遮盖，就像他的简介，没有人能拍下他的外貌，便没人知道他的相貌，他是如此神秘，让她如此痴迷——
————
“***的醒醒，我知道你没死”
南曦哲缓缓睁开眼，“Clef”此时正蹲在她旁边，一脸不屑的看着她，手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根烟，或许是她觉得他该拿着一根烟吧
她把视线移开，直勾勾的盯着天空令她眼睛发酸，不争气的眼珠貌似又要落下来了，她眯起眼，才好了些。算不上晴朗的天空是一片灰蓝色，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也许这也和她的心情有关吧。几丝白云想廉价的羽绒服中飞出去的，为数不多的几片羽绒
“这里是天台？”
当她出声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的像那些低质丧尸片里五毛钱的丧尸配音，能让人感受到最单纯的恐惧
“不然你以为呢”
“Clef”起身，将手中抽完的烟丢到地上，踩了一脚，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效果——毕竟他和烟都是不存在的
“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南曦哲摇摇晃晃的起身，她脸色在经历两次理智的崩溃后看起来更加惨白，就像你创建画布后跳出来的空白图层，画点什么上去都十分显眼。她眼角红肿，泪失禁体质经常让她一哭就停不下来，一直让她很头疼。单薄的黑色衬衫外只有一件普通外套。冷风吹过，她抱住手臂，打了个喷嚏
“真他妈有病”
她忍不住吐槽道，毕竟她几个月没出门了，身体素质直线下降
“你好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男人转身，他此刻站在天台的女儿墙上，这里的建筑普遍没有再安装围栏，此刻他看起来随时就会向后倒去，然后坠入深渊，他笑了笑，再次开口
“别想多了，我可不想再把你逼疯。你只是个处于阶段二的，可悲的现实扭曲者。你的理智就像现在的我一样——随时就会崩溃，不是吗”
“所以呢，你想让我想起什么”
南曦哲一跛一跛的走到女儿墙前，她撑在那里，粗糙的水泥咯得她手微微泛红
此时的她，头发和衣物随风飘荡，通红的眼角和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就像随时都会跳下去
“你说…你会在下面等我吗”
她看向楼下，马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好像跳下去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不过会成为他们日后谈笑时会一句带过的一个小小的插曲
“这个世界是如此淡泊，什么都好像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又往前移了一点，看起来已经半个身子悬了出去，十分危险
“你别真他妈跳下去了”
“Clef”坐到了墙上，风吹起他的风衣和头发，看起来像一个流落街头感叹人生的中年失业男，这也是南曦哲目前的想法，于是她说了出来
“你看起来像个潦草大叔，刚失业的那种”
“大叔倒是真的。失业？基金会在一天，我就他妈的得给他们工作一天”
她笑了，但笑容很快就被风带走，她的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光，从她靠上这个墙头的时候，她的结局就注定了。她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她会让她消失，没有人会再记住她，她会随风消散，尽管她连骨灰也不会留下
“你会在那边等我的，对吧”
此刻她也坐上墙头，双腿微微晃荡着，看着像一个不服管教的贪玩女孩，跑到天台看风景
“我他妈又不知道你会去哪儿”
“也是啊……”
南曦哲握上“Clef”的手，粗糙的手背有几个刚形成的痂，这是她心目中他的样子，他不会是老年时衰老到握不住枪的样子，也不会是年轻时被折磨到崩溃的样子
他永远意气风发，这是她所希望的
“下辈子，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她一跃而下，他眼中毫无波澜，笑了笑，消散在了这人世间
没有人目睹她的死亡，没有人在意她的死亡，没有人铭记她的死亡
但她这辈子，无怨无悔
————
南曦哲是我oc，不喜人设，左上退出
写于2022年12月5日
By.Crimson
全文471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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