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些日子,素锦族里的老幼都退出了南海海域,回到了本族栖息的地方,西海和东海与南海相邻,叠雍和缪清还特地来了南海一趟,素锦并未告知他们其中缘由,只是说南海水军将会有一场演练。
素锦“族人们都安排妥当了?”
孟殷“回君上,已经都安排他们离开了”
素锦“那就好”
素锦“这几日,让大家巡逻时,务必仔细”
孟殷“是,君上”
十里桃林
阿离“上神,您知道我阿爹的事情吗?”
阿离被托付给了折颜,只因那青丘结界入口,夜华总是守着,白颀和阿离回来正好撞上了,惹得白颀直接调头,就将阿离送到了折颜这里…三百岁的小人儿总是有很多问不完的问题。
折颜“嗯…我也不知此事的缘由”
阿离“阿娘从未与我说起过阿爹,小九姐姐有阿爹,阿娘也有阿爹…阿娘说,神仙是没有阿爹的,但为什么所有人都有,只有阿离没有啊…”
折颜“或许,你阿娘说的对,有人啊,生来便没有阿爹…”
阿离“上神有阿爹吗?”
折颜醒来时,他就待在一个蛋中,他也从未见过他的阿爹。
折颜“没有”
阿离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得知折颜上神也没有阿爹,那阿娘说的也许就是真的,真的有人生来没有阿爹…
折颜“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白浅被骚扰的烦了,出谷后,便与夜华打了起来,玉清昆仑扇在手,她手腕轻扬,扇风裹挟着凌厉的仙力,直逼夜华面门。夜华瞳孔微缩,忙凝起仙力抵挡,掌心金光与扇风相撞,碧水湖的湖水被震得骤然掀起丈高巨浪,水花如碎玉般四散飞溅,落在岸边的桃树上,打湿了满枝粉嫩的花瓣。
碧水湖的浪头还未落下,白浅手腕再扬,玉清昆仑扇扇面凝聚的仙力骤然暴涨。
夜华只顾着出言解释,未及全神防备,竟被这股力道直直击中肩头——玄色衣袍瞬间被扇风掀起,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飞出去。
“砰!”
一声闷响,夜华重重撞上一道刚踏湖而来的身影。
两道身影双双踉跄着后退,灵宝天尊和成玉元君将其接住。
“太子殿下!”
灵宝天尊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忙稳住身形去扶夜华,却见夜华肩头的衣料已被扇风刮破,渗出淡淡的血痕。
他抬头望向岸边,正对上白浅握着昆仑扇、眉眼含霜的模样,吓得瞬间僵在原地,连礼数都忘了行,他是认识这位当年的司音上仙的…
白浅也没想到会撞破这一幕,握着扇柄的手微微一顿。
夜华捂着肩头站直,脸色有些苍白,却先对着灵宝天尊和成玉元君摆了摆手,沉声道:“无妨,是本君与姑姑切磋,失了防备。”说罢,他转头望向白浅,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愧,有疚,却唯独没有怒意。
灵宝天尊推了推,对着白浅上神已经看痴了的成玉元君,成玉元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白浅躬身行礼:“小仙参见姑姑,天君请狐帝狐后九重天,有要事相商”
白浅“怎么?”
白浅“天君相邀,我阿爹阿娘就要去吗?”
白浅“青丘不欢迎天族的人,滚!”
说罢,她转身便回去,结界重新合上。
二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姑姑这般,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夜华“走吧,回去就说,狐帝狐后远游去了”
事到如今,二人只得点头应下,扶着夜华回九重天。
南海海域的风浪骤然变得狂暴,墨蓝色的海水翻涌着卷起丈高巨浪,海面上空被一层暗紫色的雾气笼罩,连天光都被遮去大半。素锦立于一柄悬浮的长剑之上,一身银白战甲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水纹玉佩随海风轻晃,眼底却无半分往日的温婉,只剩冰冷的决绝。
她抬手一挥,腰间令牌化作一道金光,直射海面。
刹那间,数百名身着玄甲的素锦族兵将从海水下跃出,手中长枪直指天际,枪尖凝聚的蓝光在雾中连成一片,如蛛网般交织成阵。
阵法中央,十二根刻满符咒的玄铁柱从海底升起,柱身上的水纹符文亮起,与兵将们的长枪遥相呼应,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结界,将整片南海海域牢牢困住。
素锦低头望着脚下翻腾的海水,指尖轻轻划过战甲上的纹路,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大规模的实战,隐隐有些兴奋是怎么回事?
孺靳“君上,大家都准备好了,只待您下令。”
素锦收回手,眼底的那点雀跃迅速被冷意覆盖,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紧张,也是期待。
素锦“此阵法是素锦族的祖传秘术,柱身符文与南海水脉相连,待会儿催动时,你们分十二路守住铁柱,以本君号令为引,用水脉之力锁住阵门”
孺靳“属下明白”
玄铁柱光芒正盛,素锦指尖刚触到柱身符文,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那咆哮裹挟着咸腥的海风,带着水族妖兽独有的暴戾,瞬间压过了阵法运转的嗡鸣。
石岐“君上”
素锦“来了”
素锦抬头,瞳孔骤然紧缩,只见云层深处,数十头体型庞大的海妖正冲破暗紫雾霭,为首的玄水龟背甲嵌着断裂的战戟,噬人鲛的钢尾在半空甩动,连锁妖塔最桀骜的冰鳞兽都在其中,周身寒气冻得空气凝结出细碎的冰粒。
它们直奔阵法而来,眼底的疯狂比素锦预想中更甚。
素锦“不对!”
素锦心头猛地一沉,指尖掐诀想要催动阵法拦截,却发现海妖们的行进路线竟精准避开了阵中防御薄弱处——这不是乱冲,是有人刻意引导!
“吼——”
玄水龟率先撞向阵边的玄铁柱,巨大的冲击力让柱身符文瞬间黯淡几分。
素锦族兵将忙挺枪抵挡,可海妖数量远超预期,且个个带着拼命的狠劲,转眼间便有几名兵将被噬人鲛的尾鳍扫中,重重摔进海水里。
素锦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想通了关键——天君根本不是要借妖兽搅乱南海,他是故意放这些锁妖塔的海妖来南海,要教训她这个“抗旨不遵”的南海水君!
素锦“催动阵法!”
待所有海妖都钻入南海海域之中,素锦忙催动阵法,提剑而出,柱身水纹符文瞬间亮起,十二根铁柱连成的结界骤然收紧,淡蓝色的光膜如穹顶般笼罩整片海域,将海妖们牢牢困在其中。
海妖们察觉不对,疯狂冲撞结界,玄铁柱被震得嗡嗡作响,但始终没有办法冲破出去。
东华握着苍河剑的手咯咯作响,素锦不许他动手,也不许他手底下的人动手。
素锦眼神一凛,反手抽出腰间长剑,泛着冷冽的光。她足尖一点玄铁柱,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跃出阵眼,长剑划破空气,长剑劈在玄水龟嵌着战戟的背甲上,火花四溅。
玄水龟吃痛嘶吼,巨鳌猛地朝素锦拍来。素锦侧身避开,剑锋顺势划过巨鳌边缘,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她借力落在玄水龟背上,直接砍下它的头颅,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海面。
失去头颅的玄水龟身躯抽搐了几下,缓缓沉入海底。
噬人鲛钢鞭般的尾鳍猛地顿在半空,金色竖瞳死死盯着背甲上持剑而立的素锦,喉咙里发出惊恐的低吼——方才那利落斩下龟头的一剑,竟让它浑身鳞片都泛起寒意。
后悔,铺天盖地的后悔瞬间淹没了它。
方才跟着其他妖兽冲阵时,它只当这小女娃不过绣花枕头罢了,可此刻见她踏着玄水龟的尸身,染血的长剑斜指海面,明明身形纤薄如纸,周身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是一种临阵不乱的狠厉,一种掌控生死的决绝,竟让它恍惚间想起了当年那位紫衣帝君,不过抬了根手指头,就将它们全部收到锁妖塔时,真是太像了。
当年东华帝君镇杀妖兽时,也是这般,仅凭一人一剑,便让万妖胆寒。
眼前这小娃娃,明明修为远不及帝君,可方才斩下玄水龟头颅的瞬间,那眼神里的冷冽,那挥剑时的果决,竟与记忆中的东华帝君重合,让它本能地生出畏惧。
旁边的冰鳞兽见玄水龟身死,怒极攻心,喷出一道极寒光柱直直射向素锦。
噬人鲛却下意识地甩动尾鳍,挡在冰鳞兽身前,硬生生受了这道寒气,鳞片瞬间结满薄冰。
它这举动,不仅让其他妖兽愣住,连素锦都微微挑眉。
噬人鲛甩了甩冻得发麻的尾巴,金色竖瞳里满是挣扎——
噬人鲛甩动尾鳍退到结界边缘,金色竖瞳死死盯着素锦染血的长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能不死就不死!方才那斩下玄水龟头颅的一剑,已彻底打散了它的凶性,此刻面对素锦,只剩本能的畏惧。
它猛地甩动身躯,周身泛起一层白色的水光,庞大的鲛身竟在海面上缓缓收缩,化作一个身着玄衣老头模样。
“这位上神不知如何称呼?”
噬人鲛化作的老头单膝跪在浮冰上,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放软的沙哑,目光不敢直视素锦,只盯着她脚下的海水,“方才是我等被猪油蒙了心,误听人唆使来犯南海,还望上神大人有大量,饶我等一条性命”
素锦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顿,肩头的剧痛让她身形晃了晃,却依旧冷眼看着眼前的老头:“唆使?是谁唆使你们从锁妖塔逃出,来闯我南海?”
噬人鲛心头一紧,它们并非刻意隐瞒,它们是真的不知道啊,忙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那人并未透露出身份,他只告诉我们,听闻南海新换的水君,只是一个女子,若我们想去南海生存可以从您那处下手…如今我等已知上神厉害,愿归顺南海,从此听凭上神差遣,只求上神别再动剑。”
它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素锦的神色,见她眼底没有立刻动怒,又连忙补充:“我等虽为妖兽,却也懂知恩图报。若上神肯饶我们,我们愿归于上神麾下”
素锦望着他眼底的慌乱与讨好,又瞥了眼阵中群龙无首、渐渐躁动的其他妖兽,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天君要她死,她偏要活,还要借这些妖兽的力,搅乱他的算计。
冰鳞兽望着跪下鲛人爷爷,又看了看素锦手中染血的长剑,周身的寒气渐渐收敛。它低吼一声,庞大的透明身躯在海面上翻滚,化作一个身着冰蓝长袍的少女,发丝上还凝着未化的冰粒,虽面带不甘,但也只得乖乖跪下。
“我等愿降”
冰鳞兽化作的少女声音清冷,带着几分妖兽特有的沙哑,她率先单膝跪地,掌心泛起一团莹白的光——那是她的命丹,通体剔透如冰晶,是妖兽修行的根本,也是性命所系。
其余海妖见首领如此,也纷纷收敛凶性,或化作人形,或维持半妖形态,齐齐跪在海面上。
一时间,数十道各色光团从它们掌心升起,有玄水龟残余部众的墨绿命丹,有噬人鲛同族的淡蓝命丹,还有些小妖兽的微光命丹,在空中连成一片,泛着柔和却脆弱的光芒。
“这是我等的命丹”
噬人鲛抬手将命丹推向素锦,眼底满是决绝,道:“上神若肯收留,我等便将性命交予上神。日后上神指哪,我等便打哪,若有二心,任凭上神捏碎命丹,魂飞魄散也绝无二话。”
素锦望着空中悬浮的命丹,又看了看下方黑压压跪着的海妖,心头微动。
她本以为这些锁妖塔出来的妖兽桀骜难驯,却没想到竟会为了活命,主动交出命丹——看来它们是真心投效的。
她抬手一挥,一道水纹结界将所有命丹裹住,缓缓收入袖中。指尖触到命丹传来的微弱脉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些海妖便成了她的战力,也成了她对抗天君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