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年后
南海之上,霞光如熔金泼洒,漫天祥云堆成连绵的锦嶂。九只神鸟牵引着鎏金辇轿破空而来,轿身缀满鲛绡织就的红绸,随风舒展如烈焰流霞。
七位女仙自轿顶悬下,手持琵琶、箜篌,奏着喜乐,皓腕轻舒间,彩带与花瓣簌簌落下,粉白相间,簌簌落在海面,竟不沉不浮,在碧波上铺出一条蜿蜒的花路,一直延伸到九重天的云海深处。
素锦立在水君府的水阶上,一袭正红嫁衣曳地,衣摆绣着鸾鸟衔枝纹,她抬手抚过鬓边的赤金步摇,步摇上的珍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折颜“孩子,时辰快到了”
素锦跪在折颜和墨渊身前,磕了头,若不是他们,自己也不能有这般造化。
折颜“快起来,成亲后,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找爹爹,他虽是帝君,爹爹就算拼了老命也会找他算账的”
白止“没错,素锦丫头,你在青丘,我们早就把你当做一家人了,你叫浅浅姐姐,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白真“我们日后,可都是你的娘家人…”
瑶光上神“还有瑾虞宫”
墨渊“昆仑墟”
素锦对着折颜、墨渊、白止夫妇、瑶光,深深躬身,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却字字清晰:“多谢诸位。”
水君府中,万千盏鲛珠灯浮于水面,将幽蓝的河水染成暖橙。
东华迎亲的轿辇已经等在府外,素锦立在水阶上,望着府外那架玄金镶边的轿辇——九只青鸾神鸟敛着羽翼,静静立在辇旁,辇身垂落的鲛绡帘幕上,用金线绣着的龙纹在灯影里若隐若现。
狐后和瑶光为其盖上盖头,红绸缓缓落下,遮住了素锦的视线,只余下一片朦胧的红。
这并非天族规格的婚礼,而是独属于素锦族的。
仙娥扶着,上了轿辇,觉察到东华的气息落于自己身边,她才安心,直到轿辇出了水面,她悄悄掀了掀盖头的一角,瞥见下方的南海碧波越来越远,云层深处隐约透出一片粉白——那是碧海苍灵的桃花,是东华的归处,也是她此行的归处。
东华“小心些”
他的声音比往日柔和,握着她手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好能稳住她踏下轿辇的步子。
素锦隔着素色鲛绡盖头,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还有那缕让她安心了一路的气息,此刻近在咫尺。
碧海苍灵的上空,东华牵着素锦立于霞光之中,他抬手结印,一道清越的仙泽直冲云霄,与九重天的祥瑞共振,声音传遍四海八荒:“吾东华,今与素锦,阙叙既久,倾瞩良深,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禀明天地——”
素锦望着身边的东华,他侧脸线条冷硬,却在念出誓约时,眼底泛着浅淡暖意。她抬手,将素锦族的灵汐渡入他结印的掌心,淡紫灵汐与银白仙泽相融,在空中化作水纹篆字,霞光中的仙泽忽然凝聚,化作一卷金色婚书,悬浮在二人面前。
二人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婚书瞬间化作光屑,融入二人周身,在他们腕间凝成一对相扣的水纹银环——那是天地认可的婚约之证。
霞光渐淡时,众神仍望着天际,望着那对相携落下的身影,在众神见证之下,红纱落下,东华携她落于上方主座,高台下方的众神齐齐屈膝下跪,恭贺道:“恭祝帝后大婚”
东华抬手虚扶,银白仙泽如轻羽漫开,托住众神欲拜的身形。
东华“本君,自证道以来”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夜华、折颜,掠过青丘帝后与昆仑墟弟子,最后牢牢锁在身侧的素锦身上,语气字字千钧道:
东华“今得素锦相伴,视为此生归宿——此生只唯她一人。”
东华“以天地为证,以众生为鉴”
东华“若有辜负——”
素锦坐在身侧,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想拉他的衣袖,却被东华轻轻按住手背。
东华“若有辜负,吾本君自愿解去九成仙泽,废去帝君尊位,受万载雷霆锥心之刑”
话音落,高台地面忽然裂开细缝,淡金色的地脉灵气翻涌而出,与东华周身的银白仙泽缠在一起,凝成一道誓纹,直入他眉心。
素锦“东华…”
众神齐齐躬身,声音比先前更显郑重:“我等皆为见证!”
东华轻轻拉下她的手,语气却不容置疑:“我既许你归宿,便要给你最好的”
东华牵着素锦重新坐下,眉心的誓纹渐渐隐去,只余下淡金微光。
宴席大摆三日,首日的喧嚣未散,次日的热闹又起,到了第三日傍晚,宴席才渐渐散了。
众神走后,桃林里只剩满地花瓣与未熄的宫灯。
东华“可是累了?”
素锦摇摇头,望着他眼底的温柔,忽然笑了:“不累,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
云絮轻拢,月色被滤得愈发柔缓,洒在东华银白的发梢上,竟添了几分暖意,素锦靠在东华的肩膀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东华“夫人可还记得,我们还差最后一步”
她猛地抬头,撞进东华垂落的目光里。
他眼底盛着揉碎的月色,从前的清冷散去大半,竟有了几分人间的温柔。
素锦“帝君说的是……”
东华“该改口了,夫人”
东华起身随即侧身抱起素锦,缓步行至婚房,窗外,明月高悬,繁星闪烁,这一夜,金泥双结带,碧缕合欢绸,锦帐里,低语偏浓,红烛下,细看俱好。那人人,昨夜分明,许伊偕老……
婚宴之后,他二人便要返回太晨宫,接受众神朝拜,途经瑶池时,月色漫过云絮,洒在东华银白的发梢,她却没力气再赏,只悄悄往他身边挨了挨,肩头抵着他的臂弯,每走一步,腰都似被重物坠着。
太晨宫前早已列满仙班。
金甲神将、云纹仙官齐齐躬身,“恭贺帝君帝后新婚大喜”的声浪震得阶前桂瓣轻颤。
东华抬手虚扶,广袖扫过,将素锦护在身侧:“诸位免礼,往后帝后与我共掌太晨宫。”
素锦强撑着直身,跟着轻道“劳烦”,话音未落,腰腹又是一阵酸沉,不自觉往东华身边靠得更紧。
他立时察觉,垂眸见她脸色发白,便悄悄用手臂托住她的腰,低声道:“撑不住便靠我。”
朝拜终了,两人刚进殿,素锦便再也站不住,东华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却见素锦顺势往他怀里赖了赖,抬手便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委屈的嗔怪:“都怪你!”
东华低头,见她鬓边茉莉全蔫了,淡青色裙摆沾着阶前的桂瓣,眼底却泛着水光,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蹲下身,伸手替她揉着腰腹,指尖力道恰好化去酸意,却故意逗她:
东华“可是夫人昨夜…可不是这般说的……”
素锦耳尖猛地发烫,伸手拍开他的手:
素锦“该回门了…”
东华俯身,在她额间印下轻吻,指尖还在轻轻揉着她的腰:“好,都依夫人”
十里桃林
折颜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东华叫他岳父,今年的桃花开得正盛,折颜坐在桃树下的石桌旁,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酒壶。
毕方远远的就是看到云上的东华和素锦,便匆匆回去禀报:“上神,帝君和帝后快到了!”
折颜猛地直起身,下意识理了理衣摆,又觉得不妥,复又坐下,却端起酒壶抿了口酒,耳尖却悄悄泛红。
他活了这几十万年,见惯了三界风云,今日竟莫名有些紧张。
远处云雾渐散,东华牵着素锦的身影缓缓走来,素锦穿着淡蓝的纱裙,见着折颜便笑着上前行礼道::“爹爹!”
折颜刚要应,却见东华跟着走上前,广袖轻垂,神色虽依旧淡然,眼底却藏着几分柔和。
他对着折颜微微颔首,声音清晰而郑重:“岳父。”
折颜“免礼免礼”
折颜刚领着东华与素锦在石桌旁坐下,远处便传来阿离清脆的喊声:“姑姑,姑姑…”
素锦抬头,正见阿离牵着白浅和夜华的跑走来,阿离挣脱夜华和白浅的手,像小团子似的奔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素锦姑姑,你终于回来看阿离了!”
夜华对着东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恭喜帝君,贺喜帝后。”
话音刚落,桃林深处又传来脚步声。
墨渊身着玄色长袍,身姿挺拔,瑶光伴在他身侧,衣袂飘飘。
狐帝与狐后并肩而来,狐后满脸喜色拉着素锦的手,瑶光也随着二人一起去里屋说话。
折颜“我这桃林,今日可是热闹”
他刚要唤毕方添酒,却见孺靳、孟殷、石岐三人从云间落下,孺靳手里还提着一坛酒:“折颜上神,听闻帝君帝后回门,我们特来凑个热闹,顺便讨杯喜酒喝。”
东华闻言,眼底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他给折颜满上酒,又对着众人举了举杯:“今日多谢诸位前来,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素锦“今日怎么不见四哥?”
白浅“四哥啊,在你的婚宴上,被一女仙痴缠,躲下界去了”
素锦“什么人如此穷追不舍啊?”
阿离“是织越姑姑”
瑶光上神“人小鬼大…”
织越的粘人属性,东华绝对是深有体会,为了防她,东华在太晨宫可是设了几万年的禁制,白真躲下界有什么用,就算是天涯海角,估计也能被她找到。
素锦“那小九呢?”
白浅“被我二哥抓回相亲去了”
素锦“哪家的?”
白浅摇了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什么神君,具体的,她二哥也未曾说过。
狐后“眼下,你们都各自有了各自的幸福,真真不必担心,只是阿颀……”
狐后最担心的,便是白颀,二十几万岁的孤家寡人一个,别说有女仙追了,就是身边有雌性,她都不那么的担心。
白浅“阿娘别担心了,我上回还看到三哥在画一个姑娘的画像”
话音刚落,狐后眼睛都亮了,这下可好了,这孩子一直闷着也不说,这回她可以放心了。
狐后“果真?”
白浅“真的”
白浅真看见了,不过那上面画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翼族小公主胭脂,说起来,她们也有十万年没见了。
狐后算是欢喜了,带着小阿离便出去了,只剩瑶光、白浅、素锦三人了。
瑶光上神“刚刚没赶上听帝君叫折颜岳父”
白浅“对,没赶上…真是可惜”
素锦“你们二位可真是…”
瑶光上神“对了小锦,那你们成亲后,是要一直住在太晨宫吗?”
素锦“南海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过几日就回去了”
就算成亲,素锦也不会对南海放任不管的,相反,她要更加用心治理。
白浅“那就好,我也不想去九重天,到时候,就去南海寻你说话”
瑶光上神“没错,在外自由,如果去了九重天,寻你时,总是不方便”
二人一唱一和,均是为素锦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