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被轻轻掀开,良久,二人才缓缓起身。
内侍悄然送来了洁净的衣物,崔静姝接过那身与她来时一样的衣裳,她在屏风后梳洗,铜镜里映出的脸颊仍带着未褪的红晕,指尖拂过耳畔,仿佛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气息。
李隆基换了件月白常服,褪去了明黄的威严,更显清俊温润。他倚在廊下等她,看着屏风后窈窕的身影微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带。殿内冰盆换了新的碎冰,凉风习习,吹散了方才的缱绻余温,却吹不散两人眼底流转的柔意。
崔静姝走出屏风时,发鬓已梳理整齐,李隆基上前,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衣领,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脖颈,两人皆是一顿,随即相视而笑。
用了膳,内侍撤去杯盘,殿内又恢复了几分静谧,崔静姝望着窗外西斜的日光,知晓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李隆基眼底带着几分不舍,刚要说话,就见她踮起脚尖,双臂一绕,再次攀上了他的脖子。
柔软的身躯贴近,带着淡淡的脂粉香,与他身上的龙涎香缠在一起。崔静姝将脸颊埋在他肩头,轻声道:
崔静姝“我该走了”
天子“可以留在宫里吗?”
这话像一阵温风,吹得她心头一颤,抬眼望去,却撞进他深浓的眸色里,那里面没有帝王的强求,只有纯粹的期盼,混着未散的柔意。
崔静姝“我不想宫斗”
这话直白得没有半分遮掩,比起虚荣的头衔,她还是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隆基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心头那点期盼并未淡去,反而多了几分怜惜。他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沉而有力:
天子“有我在,谁敢让你宫斗?”
崔静姝“还记得在古城,我问你的话吗?”
记忆停留在他还是冬青的时候,他们在古城时,她曾问过他,如果他是唐玄宗……他当时说的那句话,当年只当是戏言,如今却在脑海中轰然作响,与现在的他们重叠在一起。
崔静姝“放心吧,我会常来看你的”
天子“真想回到还是欧阳克、夏冬青的时候”
李隆基不舍的将怀中人又揽得近了些,鼻间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心头满是不愿松手的缱绻。
但他懂她的顾虑,也疼惜她对清净日子的期许。宫墙深似海,他既许诺过护她不染纷争,便不能用挽留困住她的脚步。
天子“那你记得,记得宫里还有人在等你”
天子“千万一不小心玩脱了,就把我忘了”
崔静姝“知道了…”
话音刚落,崔静姝便取出自己要送他的金簪,簪身雕着云纹,线条婉转如殿外清风,在光影下泛着柔和的金光,没有多余的缀饰,却透着清雅温润。
她将金簪递到李隆基掌心,指尖轻轻覆在他手上。
崔静姝“送你的”
崔静姝“恭维的话我就不说了,有点假”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讨好,就像在其他世界那样,她向来这般直白。金簪的云纹硌着掌心,李隆基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听着这句实在的话,心头比任何时候都暖,只觉得这枚簪子比世间所有珍宝都更珍贵。
天子“很喜欢”
天子“你还是第一次送我东西”
崔静姝“什么第一次,我……”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脑海中飞速回想——好像确实是第一次送,她眨了眨眼,脸颊泛起浅浅的红,声音弱了几分…
崔静姝“好像,确实是第一次”
天子“无妨,第一次便这般合心意,往后,朕还等着你的第二次、第三次。”
崔静姝“你既然记得古城时候,那是不是还记得你答应我的…”
话说出口,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甚至带着几分试探。
李隆基握着金簪的手一顿,云纹的凉意硌着掌心,随即低笑出声,眼底漫开了然的温柔,却故意蹙了蹙眉,装作思索的模样:
天子“哎呀,想不起来喽~”
看着崔静姝瞬间瞪圆的眼睛,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却仍绷着脸继续演:
天子“莫不是你记错了?还是故意诓朕,想再讨些东西?”
崔静姝被他故作茫然的模样逗得瞪圆了眼,伸手就去挠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的笃定:
崔静姝“胡说,你肯定记得”
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袖,还没来得及施力,李隆基便顺势一揽,温热的掌心扣住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崔静姝惊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贴近他,下一秒便被他稳稳按坐在腿上。
李隆基圈着她的腰,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衣料,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故意板起脸道:
天子“不记得了。”
见崔静姝正要撅嘴反驳,他忽然俯身,鼻尖蹭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哑又带着几分蛊惑:
天子“但你要开启封印,我才记得。”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带着明晃晃的纵容与期待。
崔静姝顺着他的指尖看向那抹带着笑意的唇,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她下意识想偏头躲开,腰却被他圈得紧实,动弹不得。
犹豫了两秒,她咬了咬下唇,闭着眼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微微仰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触感柔软温热,像羽毛轻轻扫过,刚一触到便慌忙躲开,脸颊埋进他的肩窝,声音细若蚊蚋:
崔静姝“封印……解开了。”
李隆基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喟叹:
天子“嗯,记起来了。”
他指尖摩挲着掌心的云纹金簪,语气宠溺…
天子“下次你来,亲自给你”
崔静姝“就知道骗我!”
崔静姝还埋在他肩窝发烫,腰上的力道忽然收紧,李隆基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低哑又带着几分张扬的调笑…
天子“我可不是夏冬青,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话里带着帝王的强势,语气却满是纵容的宠溺。崔静姝被他说得脸颊更红,抬手捶了捶他的胸膛,却没多少力道,声音带着几分羞恼:
崔静姝“就会欺负我。”
天子“就许你扮鬼吓唬我,不许我欺负你啊”
天子“一点也不公平”
崔静姝“就不公平,怎么样?”
天子“不公平就不公平,什么都听你的”
崔静姝“这还差不多”
崔静姝被他说得耳尖发烫,知道再赖下去只会更舍不得,便咬了咬唇,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崔静姝“不早了,我真该走了。”
她挣扎着要起身,李隆基却故意松了松圈着她腰的手,眼底仍带着戏谑的笑意,却没再强留。崔静姝站稳身子,理了理裙摆。
李隆基也随之起身,攥着那枚云纹金簪,指尖摩挲着纹路,没再多说挽留的话,只道:
天子“我送你到宫门口。”
一路穿过朱红宫廊,暑气被宫墙挡在外侧,只有零星风丝掠过。崔静姝走在他身侧,偶尔偏头看他,见他目光始终落在掌心的金簪上,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心头又暖又涩。
宫门口,早已备好车驾,乌木车架雕着缠枝莲纹,青毡车帘垂落,四匹骏马神骏昂扬。
崔静姝“那我走了”
天子“嗯”
车帘落下,隔绝了彼此的视线,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缓缓驶离宫门口。
李隆基仍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车的身影,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襟下的云纹金簪,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马车越走越远,从清晰的轮廓渐渐缩成小小的黑点,再到被宫墙外的巷陌拐角遮挡,最后连一丝影子都彻底看不见了。
他还维持着凝望的姿态,眼底的温柔未散,却多了几分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