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与孟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中考后的某个下午 。
那天的天气很晴,但莫名的并不热 。孟特偷拿了他母亲的一条有些老气的碎花连衣裙,胡乱一团便塞进了包里 ,然后跑出了家门。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羡慕隔壁的姐姐 。
他羡慕隔壁姐姐一头乌黑的长发垂直的披在背上 。被风一吹,细细的发丝在空中飘啊飘的 。他也向往向姐姐一样每天出门都能换上一套漂亮的长裙,纤细的手指上做的是精致的美甲。
他跑进公厕,换上了那件偷来的连裙 ,又从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省了很久早饭钱才买得起的廉价口红 ,对着镜子生疏的涂在唇上。劣质的口红颜色并不是很好看,妈妈的连衣裙相对于他来说也有点儿肥,但他依旧激动的不行。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以他最渴望的模样活着。
他很兴奋的冲出厕所,向着草地上玩游戏的同龄人奔去。他满心欢喜,那群人说他是以为大家会像喜欢邻居家姐姐一样喜欢他,可他只是得到了嘲讽和嘲笑 。那群人说他是二刈子,还满含恶意的问他是不是从来都只去女厕所。
他就这样被同龄人排挤在外,连装着那些换下来衣服的包儿都被他们抢了去,扔在地上当球儿皮。孟特心里难受,就像被人踩在脚下的并不是背包,而是的脆弱的心脏。他打不过他们只能坐在长椅上哭。
电线杆的影子被一点点的拉长 最后随着光亮的消失而不见。那群人散了,而他们的“玩物”像是侵略者的战利品一样 被高高的挂在了树上。孟特够不到背包,哭的更凶了,靠在树下抽泣,抽的耳朵里嗡嗡直响。晚上的风凉嗖嗖的吹在他白皙的长腿上。他冷,但他不敢回家。
大春也不敢回家。因为他把他妈妈给他买猪肉的钱全花在了游戏厅 。他本来是想打一局有赌注的游戏,赌一赌单车变摩托。却没想到这一赌就把兜里的钱都输光了。对面儿看他人傻得可怜,留了一块钱给他。他趴在小卖部的冰柜上看了半天,最终狠下心来买了根棒冰。
总归是要挨打的,为什么不让自己痛快点儿。咔叭一声,嘴里叼一半,手里拿一半,咯吱咯吱的咬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逛。然后他就看见了树底下的孟特 。
他丝毫不客气的坐到孟特旁边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孟特看。孟特以为大春也是来嘲笑他的,暗暗抓起一把土,要往他脸上扔。连逃跑的计划都在飞速运转的脑子里预设好了。但还没等他动手,大春就先开了口 :“你长得真好看,和我之前见过的女生都不一样 。”
孟特楞了,这是在他出来的这几个漫长又痛苦的小时里听见的唯一的友善 。大春见他没说话,一把拉起了孟特的手 然后把手里剩下的半根有些融化了的冰棒塞进了他的手里。大春小和他交朋友,但他不会表达。只能用最直白的方式向孟特表达对他的好感。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让刚刚停止哭泣的孟特再次陷入伤感。晶莹的泪滴冲出眼眶,沿着原先的泪痕滚落 。大春哪见过“女孩”哭,立刻原地麻爪,猛的穿起来 ,“对对对不起,我我你…不是…”
他一抬头看见那树上挂着的背包,又低头看了看孟特。挠了挠后脑。大春反应再慢脑子再不灵光,也能把树上的包和地上哭着的小泪人联系在一块儿 。
他扔了嘴里叼着的空冰棒壳,拉起孟特又搓了搓手掌,抱起树就往上爬 。大春曾在农村的爷爷家学过爬树,在学了n遍之后终于还算爬的不错。再加上后来跟夏洛一块逃学打电玩,这项技能更是练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没等孟特反应过来,就拿到了他的背包。大春举着书包晃,像打了满分等待被夸奖的孩子。孟特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那盯着他 良久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没得到夸奖的大春有些失落的从树上下来,他不懂得隐藏情绪,不开心就直接往脸上挂。可孟特看都没看一眼,抢了书包就匆匆跑开了。
大春本想问他的名字却没来得及开口,只能直愣愣得看着孟特离去的背影。那身影是那么纤瘦高挑,可大春却丝毫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