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微下意识站起身后退数步。
低头瞬间，眼神凌厉。
柳许青毫无预兆的，伸手掀翻了碗筷，带起一小片桌布。
几盘子珍馐美味，凌乱的摔碎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后退。
那个宫女知道自己失态犯了错，惊慌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抵在地面上。
嘴唇颤抖，又不敢说出求饶的话。
随即，身后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施微心底一阵心烦。
挥手让他们离开，“桌子先不用收拾，你们先出去吧。”
“谢陛下宽厚！”
“谢陛下宽厚！”
他们慌乱的连磕几个头，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鲂滟居。
屋内没了别人。
柳许青仍旧是沉默的低着头。
鬓边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瘦削凸出的下颌骨。
若隐若现的唇瓣给他添了一丝鬼魅的气息。
看着这张脸，施微勉强忍下火气。
绕过那些狼藉，走到他身边。
想要牵起他的手，好声好气的哄着，“许青谁又惹你了？大早上发这么大的火。”
柳许青侧身，避开了施微伸过来的手。
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施微眼里闪过不悦。
嘴角的弧度降了一分。
细细听，语气中有几分冷漠，“这么生气啊？别发脾气了，好不好？”
岂料柳许青突然爆发，一把推开了施微。
女人往后踉跄几步，踩住了美丽却累赘的过长裙摆。
身体失去平衡感，往后倒去。
柳许青“无意”间瞥到，下意识跨出一步想要扶住她。
而后想到父亲的面容，又硬生生止住了。
好在施微趔趄一下，迅速扶住了桌子，稳住身形。
钗好的发髻变得松散，丝丝缕缕的碎发滑下颊边。
平添几分慵懒随意的美感。
女人甩了甩碎发，就着这个歪斜的姿势看向柳许青。
自上而下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柳许青攥紧了拳头，一时之间看不懂她了。
“脾气这么大啊？”
“闭嘴！”
施微眼神一冷，懒懒的仰头注视着他。
这个姿势并不会让她落于下风，反而凸出了她的魅力。
“一直看着我演戏，和你虚与委蛇很有趣吗？！”
施微手指抵着太阳穴，伤心的摇了摇头，“虚与委蛇，青青，你就是这么想我，看我的吗？”
“那这么些天，你对我的感情，说的那些情话，也都是假的了？”
施微捂着胸口，一直摇头，眼尾泛红，一副无法接受，泫然欲泣的模样。
背在身后的手指深深地嵌入掌心。
湿润的液体从掌心渗出。
尽管心口疼的滴血，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身上背着的，是爹爹，和柳家上千口人的性命。
他没有后退的余地。
“你不用再演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不知道父亲下了大狱！整个太尉府已经被你囚禁！”
“每每你听到我问这个问题，就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明知道，明知道！”
家人就是我的命……
为何还要这样？
施微冷嗤一声，慢慢直起身，脚步轻抬。
缓慢，又极具压迫力。
施微没有绕开那些那些糊了满地的饭菜。
华美的裙摆扫过菜汁，变得污渍不堪。
柳许青冷冷地看着她走至自己面前。
他知道，施微最喜欢漂亮的裙子，最爱干净。
每次温存之后，都会要求自己抱着她清洗干净。
现在……
“我明知道什么？”
“明知道，你父亲篆养亲兵的情况下，还饶过他三年时间？”
“明知道，我生病沉睡的期间，整个后宫都是你的天下。”
“明知道，你一直都在偷偷向自己的父亲传递消息，却视而不见？”
“明知道，我的枕边人与我心有异梦，却还是爱他爱的无法自拔，清醒着沉沦，让别人有了拿捏我的把柄。”
“明知道，你父亲有不轨之心，妄图窃夺我的皇位，却还是念着他是你唯一的亲人，而放过了他。”
施微一步步逼近他，言辞犀利，句句剖心。
“还是说，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夺走我的皇位，将我贬为平民，沦为阶下囚。”
“或许依照你父亲的性子，我连活着都是个奢望。”
“这样的我，还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喜欢的稀有品种兰花，上好的笔墨纸砚吗？”
“这样的我，你还会接受吗？”
看着柳许青僵硬着，不知作何回答的样子。
施微嘲讽的笑了笑，“原来，你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才和我……虚与委蛇的？”
那四个字说的轻如蚊呐。
让人无端感受到她的失望。
她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一步，与柳许青拉开了距离。
眼里的情愫一丝一丝褪去，变得冷漠，疏离。
口吻淡漠，高高在上，施舍的语气，“关于你私自干涉朝堂重事，无视规矩，私自探监，朕大发慈悲不与你多计较。”
“可柳贵君可要知道，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的脸面，在朕这里，只值这一次。”
说完，施微便潇洒甩袖，转身大跨步离开。
那一字一句，让柳许青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将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余生将要后悔终身。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片裙摆。
却只有纷飞飘逸的丝带从手中滑过。
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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