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舟站在礁石上,望着这黑沉沉的海水,眼里闪着不明的神色。
赵婉儿站在不远处给文潇推着秋千。
“师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和蓝姐姐很像,尤其是这个背影。”
“我也这般觉得。”
“所以师傅,为什么?”
赵婉儿没有回答,小纸人突然从文潇袖口探出个小脑袋,随后哼哧哼哧地顺着胳膊爬到了她的肩上。
“师傅,是蓝姐姐回我话了…”赵婉儿见文潇的兴味不在秋千上,便也停了动作。
“蓝姐姐。”
“文潇。”
“蓝姐姐,我跟你说哦,师傅前几日还出门了,抓了一只去人间捣蛋的妖,给人家下药,胆子小没敢下毒,就下了点巴豆,但他又有点笨,下的太多了,导致那人连床榻都下不了。”
“师傅原本也没想多管的,可那人身子不好,那么大量的巴豆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为什么要给人下药?”
“说来,他才算那家主人,活了上百年,偶然得了机遇,有了灵智,一直刻苦修炼,那户人家想要盖假山,得把他砍掉,他修为不高,若是被砍掉了,就死了。”
“系之性命,倒是在情理之中。”
“蓝姐姐,你和师傅说的一样,换做别人便会全都怪妖。”
“世间万物存在即有道理,人和妖一样,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有,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是大多带着排异思想罢了。”
赵婉儿听到这句话,有些动容。
“世间像蓝姑娘看得这般通透之人少之又少。”
“世人大多如此想,即便有通透者,也不敢言之于口, 随着时间可能也……”
“是极。”
文潇见赵婉儿不再说话,便又接过小人,兴奋地和蓝清泠分享最近的趣事,等结束后,文潇还捏着小人依依不舍。
“那人是谁?”
一道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文潇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瞪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方才与你说话的女子可是一个身穿白衣,头戴云纹抹额的女子?”
闻言,文潇摆弄娃娃的动作停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见过蓝姐姐,但你这态度……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朱厌当场就想否认,却不知为何没开口。
文潇却有些诧异。
若没有这妖便会直言否认。
她不是很了解面前的大妖,可能和师傅相交成为好友,就说明这妖秉性良善。蓝姐姐外冷内热,对妖也有耐心,所以,她有些好奇,大妖是怎么招惹上蓝姐姐。
“我不小心摘了她的抹额。”
“什么,大妖你怎么能耍流氓……”文潇一脸气愤地瞪着他,忍不住上前踩了他一脚。
那张扬着诡异笑容的面具,一下就变得苦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文潇在欺负他。
“蓝姐姐家规四千条,其中就记载了这抹额非父母妻儿,或者夫婿面前是不能摘的,而且按蓝姐姐那个性子有些古板,触犯了便会自罚,你这大妖……”
话未完,面前哪还有大妖的影子,文潇生气地鼓起了嘴,又戳了戳手中的纸人,想给蓝清泠留言。
刚张嘴,就见那消失的大妖再次出现,“她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问不出个一二,朱厌摇摇头自顾离去。
赵婉儿回来,就见文潇气鼓鼓写着字帖,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说大妖太过分了。
蓝清泠藏匿在一颗树上,看着地下的场景。
一只像羊又不是羊的妖身上沾满血迹,毛发都打结了,身后断尾处还流血。他匍匐在地,眼神凶狠瞪着面前拿着锄头镰刀的百姓。
“他已经扛不住了,我们赶紧上。”
“你疯了吧,没看他身下还有个小畜生,这可是他的崽子,万一突然爆发,伤了咱们咋办。”
“是啊,他毕竟是妖啊!”
“那怎么办,咱就这么耗着,也不知道他死后身上的肉还有没有用。”
“不是说,只要皮毛吗?”
“万一皮毛不管用呢,吃什么补什么,说不定这肉更管用……”
蓝清泠扫视一圈,这些人各个面容质朴,身上全是劳作的印记,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尖一颤。
她抬手,以灵力画符,不出片刻,那些气势汹汹的百姓便接二连三倒了下去,确定众人都睡着以后,蓝清泠才出现在那妖兽面前。
蓝清泠看着那妖,不知从何下手,她明显能感受到这妖身下护着的小崽子已经没了气息,也难怪戾气如此重。
蓝清泠上前一步,那妖大吼一声,弓着身子,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
一人一妖就这么对峙着。
片刻,蓝清泠将笛子放到嘴边,一阵笛声传出,朱厌躺在树上,心中感慨,这笛音果然能压制戾气。
一曲了,戾气平稳,那妖兽的气息更弱了几分,蓝清泠缓缓开口,“你能否听懂我说话?”
妖点头。
“你现在受伤了,我不通兽医,文潇和我说妖兽都来自于大荒,我将你送回可好?”
那妖却有些不甘愿地看向那些村民躺倒的地方。
“我知你们之间有恩怨,但你不能伤人,我可以让他们受到官府的制裁。”思及此,蓝清泠也觉得大荒这管理方式有些不妥,神女可管妖,可却无法管人。
朱厌从树上跳下,看着那妖戒备的模样,笑了。
蓝清泠看着他神色复杂。
“姑娘何必如此,直接将它打晕不就好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厌上前看着那妖,手起手落,那妖身上的伤便好了大半。
“回大荒去吧。”
原本还想报仇的妖一下变得很听话,对着他低下了头。
蓝清泠虽说见惯了各种邪祟,但这样的妖还是对她的心灵有些冲击。
心中默念,不可以貌取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姑娘所见,我是只妖啊,我来这里,是因为……”
朱厌从胸口处掏出一本装订成册的书,递给她,那日听完文潇的话,他便将那沓家规看了一遍装订成册,家规也是有顺序的,倒是也好搞。
蓝清泠想要伸手接过,却抽不出来,抬头看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便松了手。
“公子何意?”
“我来找姑娘,自是来对姑娘负责的。”
还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你,想死?”
“嘿,怎么这么凶,我翻了你们家的家规,那抹额只有你未来的伴侣才可摘下,那这么说,我不就是你未来的伴侣了。”
话语带着些调侃的意思,一挑眉,倒是有几分像故人,蓝清泠有些出神。、
“姑娘,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能一直这么看着我吧。”
“也就一般吧!”闻言,朱厌笑容一僵。
“姑娘倒是与我们初相见时很不一样”
蓝清泠不想与他多说些什么,
“公子也是妖,那就麻烦公子将它带回大荒,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蓝清泠没走几步,就感觉额头一凉,转身一看,那抹额挂在朱厌的衣襟上。
他一副惊恐样,双手举起,“姑娘这抹额居然还会碰瓷。”
“……”
“抱歉。”蓝清泠上前扯过那抹额的尾巴,没想到却将朱厌衣襟上的绒球也一并揪了下来。
“看来姑娘和我的渊源颇深啊,我不会真的是姑娘的命定之人吧……”
蓝清泠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抹额,此前她被温家审问之时抹额也只是歪了些。
这两日种种让她有些怀疑,这抹额不是自己的,可尾巴上的刺绣是自己的名字啊!
朱厌见她不理他,一个人也说的很欢,有杀气,一抬头,就见蓝清泠面色不虞盯着他。
“看来公子对我蓝家抹额很敢兴趣啊,好啊,那公子叫什么,是什么妖,既有意,我总不能对公子一无所知吧!”
朱厌看蓝清泠的表情,有些想笑,姑娘你能不能不用这种想要宰了他的眼神,说出这么柔情的话。
她上前一步,他后退一步。
“姑娘我是妖,人妖殊途。”
“蓝氏家规四千条,没有一条说不可和妖结成道侣,再说……”
他逃,她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