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不知聊了多长时间，文潇都有些犯困了，才见两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款步走来。
蓝清泠的发丝被海风吹得乱了几分，她看了朱厌一眼，那目光有些复杂，可朱厌却并未感受到厌恶这些情绪，不待他做出反应，蓝清泠已经收回了目光，朝着文潇迈开了步子。
“文潇，你先和蓝姑娘回去吧，亥时了。”
文潇也知道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便乖乖跟着蓝清泠离开了。
“很在意吗？”赵婉儿与他对立而坐。
朱厌盯着面前已经冷透了的茶杯，面具上的脸变得有些古怪，“她不知道吗？”
赵婉儿转身看着海面，海浪一下一下的拍打着礁石，将礁石吞没。
“自然是都说了，事关人家姑娘终身大事，你这个大妖不在意，那我总得为她的后来考虑。”
“那她……”
赵婉儿转头笑着看他，“你想她有什么样的反应。”
……
赵婉儿没有丝毫隐瞒，也是想故意测测蓝清泠，蓝清泠闻言，只是说了一句，若是没有戾气，朱厌会更自在吧。
赵婉儿时常在想什么样的家族会培养出这么一个清醒通透却还仍心存善意的姑娘。
有时她又感觉她和朱厌有些相似，有些厌恶自己，不在乎所有的一切，她也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妖对感情很笨拙的。”
“是吗?”
蓝清泠拿着梳子给文潇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嘴里还在讲着故事。
朱厌坐在屋顶，听着里面的说话声，蓝清泠看着清冷，说话声音也会故意压低，显得成熟些。
此时她的声音轻柔，顺着那轻柔的声音，他仿佛看到了她所说的那莲花满池的云梦，一群少年郎嬉笑着放纸鸢射箭，院子中架着几口大锅煮着肉，他好似也闻到了那香气。
蓝清泠哪会讲什么故事，这不过都是魏无羡和她讲的，她记下了。
她出云深不知处时也才13岁，在魏无羡他们看来还是个小孩子，要哄。
魏无羡便将他觉得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听。
什么江澄是个起名废，江师姐做的饭有多香……
大荒的夜晚是孤寂的，蓝清泠站在礁石上，看着那黑沉沉的云中几颗闪烁的星子，听着海浪翻涌的声音。
眼神低垂看向自己腰间的玉笛，眼神复杂，她举起来笛子，随之笛子溢出欢快的曲调。
蓝衣少女，长辫置于胸前，抹额和发带随风飘扬，她吹的很认真，笛声随着风送到了远处。
一曲毕，她久久未回神，眼眶也有些发红。
“这么欢快的曲子你怎么这么忧伤？”
“何来忧伤？”
“我一个妖哪能搞得懂你们人类想的什么？”
活了那么多年，心性未变还是毫无长进，握着玉笛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手指有些发白。
她不说话，垂下的脑袋看不清表情。
那背影却显得有些单薄，没有来的心中有些憋闷，很想上前抱抱他，却又不敢。
他在几百岁之时便懂得了男女感情那些是事，也见过了不少姑娘因为名声而受到的排挤、打压，犹豫开口“那，什么时候我能上门拜访你的父母？”
见她有些疑惑，朱厌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腕间的抹额是那样显眼，蓝清泠别过头，耳尖有些泛红。
“他们不在了。”
“那你不是说你有兄长，告诉他们？”
“也没办法。。”
“我的家不在这里。”不在这方世界。
她到人间几月，从未停下步伐，寻车问路。
每一个世家大族在的地方她都找过了，没有不夜天，没有莲花坞，没有金陵台，也没有夷陵乱葬岗，姑苏是她最后才敢去的，可那里也没有云深不知处。
在这个地方她没有故乡，没有亲人。
朱厌以为这个没办法也是不在了，面具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还是一副苦瓜脸的样子。
他上前，抬起手学着她哄文潇的样子安慰她。
“我不是稚子。”
不要用哄小孩子的方法哄我。
“我学你的。”
“人类都说成亲就是多了一个亲人，我现在算你半个亲人，不要难过了。”
“我没有难过。”
蓝清泠心头一酸，开口说出的话还是那么生硬。
“好好好，你不难过。”
朱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身侧坐下，陪着她看着海浪。
文潇摸着自己头上的新发带，眉眼弯弯，直缠着赵婉儿和蓝清泠问好不好看。
两个人也都很配合，一直夸。
赵婉儿：“也是多谢你了，我常年不出大荒，文潇也跟着我在这里待了太久，太久未到人间，平日也一直是素衣，也没什么发饰。”
“我说认她当妹妹，也是诚心实意的，当姐姐的给妹妹置办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蓝清泠也是真心喜欢文潇这个妹妹，顺着她的心意，多呆了几日。
快乐日子总是短暂的，文潇一路上紧紧牵着蓝清泠的手，到了昆仑山出入口也没放开，字字句句的叮嘱着要注意安全什么的。
还是赵婉儿劝了两句，她才依依不舍的松手，蓝清泠的身影消失在出口处，她还没有回神。
“这么不舍啊！”
文潇抱着赵婉儿的腰，没说话，赵婉儿安抚着她，“会再见的。”
朱厌怕节外生枝，提前一步出来等蓝清泠，山神门口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盯着队伍，是英招，见对方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默默的扭过头。
“臭小子，回来这么些日子，也不懂来看看我老头子。”
嘴里咕囔着。
“哼，我可是记仇的。”
“你还记仇，出去招惹了小姑娘，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什么叫我招惹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搞得……”
“人间那句话说得对，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可能没有你的责任。”说着英招就不知从何处抽出一直藤条，追着朱厌打。
“你干嘛，在外面呢，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英招正了正神色，默默将藤条收起来。
“你当真要和她结为伴侣？”
他对于人并不能完全信任，何况面前的这只妖也并非普通的妖。
那姑娘看起来冷静自持，对妖也心存善意，可人心难测。他是他养大的，本质如何再清楚不过，若是因情爱一事受伤，恐怕最终伤的还是他吧。
“英招，你说有没有东西能压制住戾气。”
“白泽神力。”
“白泽神力也是暂时压制罢了，可即使这样我遇到了一个能和白泽神力一样暂时压制住我戾气的东西。”
“东西在那姑娘身上。”
英招面色严肃。
“是啊。”
“那你可要如何做，不会危害姑娘人性命吧？”
“怎么可能，能压制戾气的东西只是一首曲子罢了。”
曲子，什么样的曲子能有这样的功效，英招看着蓝清泠的神色也多了丝探究。
蓝清泠恍若未见，朝着英招行了一礼便自顾朝着吊桥下山去了，朱厌见她没叫自己，赶紧跟上。
“你不带我吗？”
蓝清泠有些疑惑，带他回来只是想了解了解，可她不可能让他一直跟着自己。
“你说你要照顾爷爷。”
朱厌；离开赵婉儿那里时是这么说的，她以为要很久呢。
别说英招就连朱厌都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信他，这可和来时候的态度一点也不一样。
“你就不怕我乱跑，你找不到我了吗？”
“大荒是你的家。”
终归是要回来的。
“我看，我还是跟着保护你吧！”
金丹受损，她就拓宽路子，学习其他的道，符篆什么的都会些。
“我有能力自保。”
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朱厌改口。
“行，那你保护我。”
蓝清泠都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乖顺的跟着她。
她不知道该去哪，出了大荒随手扔了一根树枝，树枝指向哪里，她便去哪里。
“这么随意的吗？”
“我不知该去哪里？
“那怎么不在大荒待着，这里有文潇啊，你不是喜欢她吗？”
可那里终归不是她的家，她出门游历，兄长说每年回一趟云深不知处，让他们放心，现在想回也回不得了。
一人一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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