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会向来热闹非常,少商往前十余年都被葛氏和程老太太拘在家里,从未见过这般大场景。
她素来又是个喜爱热闹之人,今夜的灯会恨不能多长几双眼睛去看,长几条腿去逛。
程少商阿姊你快看。
田家酒楼如往年般,早早在门前挂起了排排的灯笼。供来往客人猜谜赢得。
不过这灯笼,年年都进了袁善见的府上。
程少商这田家酒楼,今日怎么卖起了灯笼?
王姈这灯笼,不是卖的。
王姈每年上元节时,田家酒楼都会在灯笼上出一些迷题。
王姈若有人答出哪个灯笼上的谜底,便可得到这灯笼。
少商听完,笑着点点头。
程少商原是这样。
人在此处越聚越多,见有人猜了几个都不中,皆被不露面的人赢了去,少商撇撇嘴。
程少商无趣。
言罢正想喊王姈一起离开,却被身后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娘挡住。
何昭君答不出,便自认见识浅薄,自有博学广闻之人觉得有趣,答得出。
何昭君让开。
她撞开程少商的胳膊走到灯笼前。
一个年轻俊郎的少年跟在她身后,抱歉地对少商点点头。
程少商切……
王姈……
这何昭君,还是如以往般跋扈。
王姈看着走过的二人摇摇头,她真的为楼家二房那位公子感到惋惜。
程少商被人鄙视了,自然不肯离去,又回到王姈身旁细细看起了灯笼上的谜。
灯笼数量渐渐变少,正如王姈所想,这多数被袁慎赢了去。
龙套诸位——
龙套在下是田家酒楼的掌柜田朔,袁公子方才说了,今天扫了大家的雅兴,特出了一道迷题来供人解答。
龙套为此,酒楼愿出彩头,能答出迷题的人,便可得酒楼的一壶千里醉。
众人一听,纷纷猜测袁慎会出什么迷题。
何昭君也问一旁的楼垚。
何昭君也不知袁善见会出什么题目,是章,还是赋?
楼垚袁师兄出题,定然是别出心裁,岂是你我二人能猜到的?
何昭君一听火气上来了。
何昭君楼垚,你有没有点男人志气样?我最讨厌你这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德行了。
田掌柜将题目说了一遍,人群中议论纷纷,倒是没人主动去解谜。
程少商歪了歪头,笑着对王姈说。
程少商阿姊,你看我的。
接着,便举起手。
程少商我来!
何昭君扭头一看是她,眼睛瞪大了几分。
少商上前两步,学着她刚刚的样子。
程少商答不出,便自认见识浅薄,自有博学广闻之人觉得有趣答得出。
程少商让开。
人流随着程少商去往酒楼的后院,何昭君又急又气,被人挤着后退了几步。
王姈在她后面伸手扶了一把。
王姈昭君妹妹,小心脚下啊。
何昭君王姈,你也想奚落我?
王姈自认不是好性子,但是除了裕昌和她的那几个跟班,在都城的女娘中也算处的开的。
何昭君虽说跋扈了些,倒也不似裕昌那般惹人厌,有时那较真的模样也有几分可爱。
王姈冤枉啊,我只是怕你踩到我罢了。
王姈逗完何昭君,便越过她向后院去寻少商。
程少商拿着短尺与不知哪找的树枝,在井口比来比去。
何昭君跟上来,见状讽刺道:
何昭君让你量井长,你比划什么呢。
程少商我算出来了。
少商并未搭理她的话,将答案脱口而出。
程少商四尺半。
龙套女公子说的一寸不差!
周围人一片惊叹,程少商骄傲地抬起下巴看向王姈。
何昭君看楼垚也一寸不错地盯着程少商看,气的摔了摔袖子转身就走。
人群散去, 王姈拍着掌走近少商。
王姈我们家嫋嫋,果然聪慧。
转眼看见楼垚直勾勾盯着少商,王姈好心提醒他:
王姈楼公子,昭君妹妹走远了呢。
楼垚似乎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对她们作了个揖,提着袖袍往外跑。
程少商蹦跶着走到王姈跟前。
还未来得及说话。
袁慎这位女公子。
他在二楼,向着程少商的方向抛了一个绣球。
见她接住,袁慎笑了笑。
袁慎在下失礼了,这绣球——
龙套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少商属于有热闹就看的性子,不听袁善见的下句话,将绣球塞给一旁的王姈。
程少商阿姊,你帮我还给他。等一会儿你记得拿千里醉,我要去看看。
说话间,人已经跑远了。
王姈看了看手上的绣球,笑着朝袁善见举起。
王姈没想到袁公子第一次抛绣球,居然被人丢给了别人。
袁慎见是王姈,哼笑道:
袁慎原来是车骑将军家的王娘子,这绣球,可不是给你的。
王姈喜欢袁善见的脸在这些豪门子弟的圈里不是秘密,不过就跟裕昌对那凌不疑一般,妾有意而郎无情。
但王姈的性子,她若觉得好的人自会掏心掏肺对那人好。
若是瞧不上的人,明针对暗嘲讽,她都能做得出来。
恰好,她向来瞧不上瞧不上自己的人。
袁慎便是其一。
就算他长了一副好皮囊,王姈也毫不手下留情。
她自己坚信,哪怕不是袁慎,她自会找到一个比袁慎好千倍万倍的人。
王姈我自是知道这不是给我的。
王姈手指缠绕着绣球上垂下的流苏,对着袁慎笑意盈盈。
王姈可惜我妹妹,方才并不想要你这绣球呢。
王姈既如此,
王姈转身将绣球丢进刚刚少商丈量的井里,动作干净利落。
王姈那便丢了吧。
袁慎你!
王姈转身拉下笑脸,头也不回的离开后院。
敢嘲讽她,这姑奶奶怎么能忍得了。
-
走出酒楼,王姈正愁去哪里找少商,忽而听见耳边有人喊。
龙套起火了!田家酒楼的灯笼烧起来了!
王姈遭了,嫋嫋的千里醉!
王姈又朝着酒楼的方向跑。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人四处逃窜着,酒楼前已成了一片火海,许多细碎木块带着火苗从高处掉落。
王姈被人挤来挤去,恍惚间,她好像听见少商在远处喊自己。
她刚想离开这危险之地,被一个壮汉猛地撞了下,紧接着脚腕一痛跌倒在地。
眼前挂灯笼的架子数尺之高,被火焰吞噬地招架不住,就要朝着王姈砸下来。
她似乎感觉到热浪激起的风撩起了额前的碎发。
千钧之际,王姈被打横抱了起来,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周身都被一股檀木冷香包围了起来,细闻之下,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王姈睁开眼,看见了前几天在程府侧门见到的玉面少年。
凌不疑走到一个安全地带,轻轻将王姈放了下来。
他看着一只脚支撑自身重量的女娘,皱皱眉头。
凌不疑你脚踝怎么了?
王姈瞧见他穿的是一副玄色貂皮镶毛大氅,更觉今天也见过他,不顾男女之防,紧紧抓住他的臂弯。
王姈你是何人?
凌不疑睨着她,表情有所松缓。
凌不疑我是何人,王娘子不应最是清楚吗?
他低头凑近王姈,看着她缓缓往后退,似笑非笑。
凌不疑羽林黑甲卫左骑营将军,凌不疑。
说完,偏头盯住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