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王姈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实在有看笑话的嫌疑，赶紧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摆。
只是唇边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她调了个头，朝着反方向走去。
谁知刚一拐过长廊，与身着一袭黑衣的凌不疑撞上了面。
凌不疑看着女娘压抑不住的笑意，被感染了似的，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凌不疑王娘子。
王姈笑意凝固在唇边，她时刻谨记着前几日“桥归桥，路归路”的决心，于是敷衍地行了一礼，想从凌不疑身边绕过。
他正过身子，挡住她的前路。
王姈被迫停下，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这位不好惹的少年将军。
皮笑肉不笑道。
王姈凌将军，还有事吗？
凌不疑好似没察觉到她的不耐烦，目光紧紧盯着她脸上的面纱。
凌不疑可是还没好？
王姈一时没明白。
王姈什么？
而后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脸上的伤。
下意识摸了摸脸侧。
王姈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伤口开始结痂，总归不好看，我便寻了面纱遮遮。
女娘说话时低着头，凌不疑视线垂下，只能看到一旁莹白的额头和长如鸦羽的睫毛。
他下意识吞咽了下口水。
凌不疑…好看的。
王姈？？
王姈抬头看向他，心里觉得这人莫不是有病。
凌不疑又道：
凌不疑昨日进宫时，皇后向我问起你，她这几日怕是会召你入宫瞧瞧。
王姈急了，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王姈此事你与皇后说了？
凌不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微微低下头。
凌不疑王娘子骁勇，在汝阳王府打架，岂是单单皇后知道了？
王姈感觉头有些胀痛，声音有些颤。
王姈陛…陛下也知道了？
在她目光直直地注射下，凌不疑不如她所愿地，点了点头。
王姈一下子回忆起从前在宫中时，文帝撸着宽袖叉着腰，还腾出一根手指冲着她点啊点，然后就因为她一派作风不似女娘骂了她整整一个时辰。
王姈第一次开始后悔，看到嫋嫋打架时没有找人阻止而是上前帮忙。
告别凌不疑后，王姈回了席间。
因着今日来参加寿宴的小女娘都落了水，宴席散的早。与少商一家在万府分别，王姈乘自家的马车回了府。
一到家她就开始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宫里来道召令把她叫到陛下娘娘面前挨训。
知道程少商挨罚受伤的事，已经是三日后了。
-
曲陵候府。
王姈嫋嫋！
王姈一进程少商屋子直奔塌边，掀起衾被就要看她的伤势。
程少商嘶！阿姊！
王姈听到这动静又不敢动了，看到少商臀背上还敷着一层白麻布，小心翼翼盖上了衾被。
王姈你阿母为何要下如此重的手啊？
程少商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手背，叹了口气。
程少商因为我害得一众女娘跌入水中，差点让万将军和万老夫人受牵连。
王姈你害得？
王姈有些不信，刚想详细些问，又记起前几日在万府时程少商对着桥打量了好久，而且少商一向聪慧，尤其在建筑方面。
她垂眸，捏着少商的手无意识揉搓。
王姈少商是为了我，对吗？
程少商听出她话里的低落，怕她责怪到自己身上，赶紧艰难起身，看向她。
程少商不是的阿姊，我，是我小肚鸡肠，我记恨那些女娘在郡主府上为难我，所以才…
王姈没等她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王姈我知道你是看我受伤，心里难过。但就如当初你看我的脸被划伤一样，我看你因为我受如此重的伤，心里亦是不好受的。
顿了顿，她又道。
王姈我们自相识至今，不过短短半载，可我心里已经将你当成了亲生的妹妹来看待，你于我，是除了亲人外最重要的存在。
王姈我不想看你，受到这样大的伤害，无论心里还是身上，你可明白？
程少商听她说完这些话，早已是泪眼涟涟，撅着的小嘴抖啊抖的。
她自幼时起，在程家就不受待见，后来亲生父母回来，又将她看管的如此严，她的第一份温情来自王姈，所以会处处对她好，依赖她。
程少商我何尝不是将阿姊当作亲阿姊呢，我又怎么能忍受亲阿姊受这般委屈。
王姈眼睛也是红红的，她欠着身子上前抱住程少商，带着哭腔。
王姈那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好不好，我们答应对方，一定要好好地互相陪伴过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行不行？
两个小女娘哭成一团，半天才歇下。
王姈知道萧元漪和自己的阿母并不一样，至少在萧元漪心里，自己的孩子是大于一切荣誉的。
她哄着程少商睡下，小心翼翼地掩门出去，找到了莲房。
王姈莲房，你们女君现在在何处？
莲房在九骓堂。
-
九骓堂。
青苁看萧元漪在堂内坐了快要一天了，什么也不吃。
她心知女君这是寄心四娘子，只是嘴硬不肯下面子，不好意思去关怀罢了。
她端了一碗甜汤上前，劝说。
青苁女君，多少吃点东西吧。
萧元漪回神，看了一眼碗里的汤水，不知在同谁说话。
萧元漪昨夜我偷偷去瞧她，她连睡梦中都喊疼。
萧元漪深深叹气，心中丝丝地疼。
萧元漪青苁，你说，我带兵数载，儿子也养了三个，个个都能教出手，怎么到了嫋嫋这里，就是不行呢？
青苁阿姊，你不要太心急。女公子是个好的，我瞧着她日后定能大有作为。
王姈进入九骓堂，在门口盈盈一礼。
王姈程伯母，阿姈有话同你说。
……
……
……
程少商阿姊要同我一起去骅县？！
几日后，程少商伤已好了大多半，此时王姈与万萋萋两人，拎着各种好吃的来她的房内与她聊天。
她这才知道那天王姈与萧元漪商量好，要与她一起去骅县。
程少商既觉开心，又有些担心王姈的阿母会责怪她。
王姈没事的。
王姈拿着小银锤敲了个胡桃，塞到万萋萋口中，说了句“补补脑子”。
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道。
王姈我阿母现今也不像以前那般管我，只要不给她丢人，她倒是乐意我多出去走走，好给乾安王府招门好亲事。
万萋萋咽下口中的果子，瞪大眼睛问她。
万萋萋你阿母莫不是魔怔了？你的亲事与她的母族有何关系？
王姈只摇头笑笑，没有回话，转身拿了块豆糕细细咬着。
程少商可是阿姊，你此次与我同去——
或许路程并不有趣，不如在家里舒适，可能有在外露宿时候，到处是蛇鼠虫蚁，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这些她都没有说出口，王姈摆摆手。
王姈嫋嫋就当帮我个忙了，我此前十几年中，从未出过远门，你就让我出去见见世面。
王姈再说了，我此次离京，还能少了一番责问。
万萋萋好奇。
万萋萋何责问，你阿母不是罚过你了？
王姈我听说宫里两位贵人知道我前些日子闯的祸了，正等我这伤好了要拎我进宫呢，估计少不了一番骂。
程少商坐的软垫暖和又绵软，她小心翼翼挪着屁股，将腰倚在软靠上。
程少商陛下与娘娘如何得知的？
王姈摇摇头。
王姈我也不知，不过我估计是汝阳老王妃告的状。
说完她正想给自己舀一碗牛乳茶吃，忽然想起告知她这条消息的人。
莫不是他告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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