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姈是被撞门声吵醒的,她赶紧开门去查看,只见程家的护卫与武婢都拿着武器,顶在门上阻止叛兵破门。
程少商瘸着脚,挪到王姈身边,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王姈嫋嫋,你拿好佩剑,去桑夫人身边守着!
程少商阿姊你呢?
王姈举了举手里藏着的袖箭。
王姈我有这个,你不要担心我。
昨日那队人马的头目冲着王姈甩出长鞭,她立刻放出手里的袖箭,正中他的肩头。
但是长鞭上带着的利器还是朝王姈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程少商扑过去,将王姈往后推了下。
最后贼人撤退,她们没有一人伤亡,但是少商因为护王姈崴到了脚。
程少商知道她准头好,却仍不放心。
程少商我同你一块去。
王姈不敢让她犯险,她知道最后程少商一定会获救,她必须要拖延时间,哪怕以命相搏。
王姈你如今受了伤,只会拖我的后腿,再说了,桑夫人一个人,难道你能放心吗?
王姈武婢与护院都在外面,我又不打头阵,你放心吧。
程少商最终不情不愿点了头。
王姈立马跑到院中,大门已经顶不住了,贼人骑着马闯了进来。
武婢立马将王姈守在后面。
贼人头头一眼就看见了王姈,意味不明对她笑了下,让王姈感觉极尽恶心。
龙套贼人头目:除了那个小女娘,一个活口不留,给我上!
一瞬间,两边的人厮杀到了一起,刀剑乱舞,血气弥漫。
王姈死死抓着袖箭,打量着敌方的人数。
对方人数虽多,幸好萧元漪给的武婢也是久经战场,一场厮杀下来,几乎没有受伤。
贼人头目看一时结束不了战况,驾马朝王姈而来。
她立马放出一个袖箭,但是因为手抖,射到了马腿上。
那个贼人顺势腾空,从马上跃到她身边,王姈都能感受到他手里的利剑反射的冷光。
她下意识后退,被裙摆绊倒在地。
只好拼命稳定心慌,想要举起袖箭再发一支。
突然,前方一阵马的嘶鸣声,一只长矛,带着戾气与劲疾,划破空气,凌空而来。
穿透王姈眼前贼人的胸膛,直直插入木板中。
凌不疑便是此刻出现,带着黑甲卫,如同天兵。
他抽出长矛,见还有人举着长刀奔王姈而去,一个箭步冲过,带着凛冽怒意,砍杀了一个又一个。
王姈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凌不疑搂在了怀里。

王姈凌…凌不疑?
凌不疑我来了,莫怕。
王姈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更多的还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她还担忧着程少商的安危,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情绪交错在心间,让她莫名难受。
她伸手抓住凌不疑的衣领,将脸埋上去,哭个不停。
王姈你,你怎么才来啊…
王姈你为何不早些剿杀,叛兵,你差点害死我知不知道…
凌不疑对不起对不起…
凌不疑心底被怀里人哭软了,手足无措地抚摸她的后颈。
凌不疑我在,别哭了,好不好?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将小女娘的脸拉开,仔仔细细查看,问她。
凌不疑莫不是受伤了,哪里疼?
王姈脸上糊满泪水,抽噎着摇摇头,此刻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觉得有些丢人。
王姈我,我去看看嫋嫋。
……
此次受伤的人不在少数,只有不多的几人进进出出给他们包扎清创。
王姈也上了手,给梁邱飞包扎了手臂,还系了个好看的结。
他似乎很喜欢,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梁邱飞多谢王娘子!
王姈对他笑笑,正要去一边给少商搭手,可是半天劳累下来,加上一屋子血气难闻的味道,头昏昏沉沉,腹中翻搅,有一种恶心欲呕的感觉。
她捂住口鼻冲向外面,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余光扫到一身盔甲的凌不疑站到了她身边,递上一块巾帕。
凌不疑这上面沾有安神的药粉,难受时用它捂住口鼻。
王姈缓了下,刚刚在凌不疑怀里哭的狼狈模样还印在她的脑海里。
也不敢抬头看他,只伸手接过,嗫嚅着道谢。
王姈多谢凌将军。
王姈凌将军若是赶时间,可以将受伤将士留下,我定会悉心照料。
凌不疑目光如炬,忍不住凑近一步,声音低沉暗哑。
凌不疑只有他们吗?我呢?
王姈抬起头,上下将他看了一番。
方才被他搂在怀里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本来还以为是他身上带着的别人的血。
王姈你可是也受伤了?
凌不疑…嗯。
等入了室内,凌不疑身上最后一层外衫褪下来,王姈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
一根断了尾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右肩,血液都开始凝固发黑了。

王姈想起他刚刚杀叛兵时右手攥着长矛挥动的样子,心里不住的后怕。
他刚刚是不是很疼?
医士上前仔仔细细观察一番,面色凝重地叹口气,跪下道。
龙套医士:凌将军,你自行折断箭尾,如今箭头裸露出肌肤不到半寸,并无着力点,除非用刀切割,否则无法取出。
凌不疑听着,好像不是自己身上的伤一般,淡然道。
凌不疑那便切。
龙套医士:小人医术浅薄,并不懂缝合之术,若是强行切割,将军怕会血流不止。
梁邱飞很着急。
梁邱飞我去请军医!
梁邱起你便是再快的马,请来军医也需要时日,少主公耽搁得起吗?
王姈皱着眉,上前两步仔细打量,左手摸着右手腕上的玉串。
王姈我有一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梁邱飞似乎要反驳她,刚要开口,被自家少主公打断。
凌不疑可行。
梁邱飞……
随行医士退到一旁,王姈跪坐在凌不疑身前,将玉串在手腕上褪下。
用一把剪刀,断了串起玉珠的软绳,再将珠子收好,放进腰封。
凌不疑沉沉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忽然开口问。
凌不疑这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吗?
王姈正在烫着软绳,下意识点了点头。
王姈是。
凌不疑呼吸一窒,忽然觉得伤口密密麻麻疼起来。
王姈我幼时一个阿姊送我的,我很喜欢她。
她烫好手里的物件,抬头看向凌不疑的伤口,嘱咐梁邱飞。
王姈多备几个火盆,你们少主公流血过多,身体会失温。
她深呼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不,才微颤着手,将绳子伸进狰狞的伤口里,摸索一阵,才套住箭头。
一只手摁住凌不疑的胸膛,怕他忍受不住,她抬头看着他,轻声说。
王姈若是受不住了,掐我的手臂就好。
凌不疑视线半分不错地盯着她,小女娘心情很慌张,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她脸侧的伤已经好全,还剩淡粉色的一道浅疤,离得近了才看出来。
王姈皮肤很白,尤其是扶在凌不疑胸膛上借力的素手,与他麦色的肌肤形成对比。
此刻他好像忘记了樊昌,忘记了蜀地,眼中只能容下眼前的人。
王姈紧蹙眉,一只手缓缓用力,只听轻轻的噗呲声,箭矢被拔了出来。
凌不疑闷哼一声,好似疼极的感觉,猛的攥着还扶在他胸膛上的那只手。
她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他的脸,紧张询问。
王姈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身边的医士已经瞅准时机,给他上了药开始包扎,凌不疑还攥着她的手,大拇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
他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王姈,眼瞳里幽深一片,里面好像藏了什么秘密。
他问:
凌不疑你的手可疼?

王姈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心底一颤。轻轻摇头。
王姈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