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桐离开了,她匆匆得像一闪而过的彗星,仅仅只是路过了地球而已,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凌雨行叹气。
岑爱不解:“你叹气干什么?像个老头一样。”
“唉……没什么,就是有点累。”凌雨行笑。
“累?累还不是你自作孽。”岑爱也笑,“唉……其实我也都有点想……回去了。”
“回去?”凌雨行挑了挑眉梢,“可以啊,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岑爱侧头看他一眼:“我怎么感觉我在虐待老年人。”
“哎……谁老了?我永远十八岁好吗?”
“六六六,说谎都不打草稿。”
“喂,岑爱,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不可能吧!”
破晓前的海是墨蓝色的,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海浪声很轻,一下一下拍在礁石上,如同大地沉睡时均匀的呼吸。
两人早已离开大玉山,来到城市的一角,公路的边缘,懒懒的趴在栏杆上。
咸腥的海风穿过栏杆,撩起岑爱散在额前的碎发,她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
凌雨行靠在冰凉的铁栏杆上,目光越过那片幽暗的海,望向东方天际那一道若有若无的鱼肚白。
他们身后的公路偶尔有车灯划过,像流星般短暂地切开黑暗,引擎声由远及近,又迅速远去,融入身后那座尚未苏醒的城市。
城市的轮廓在凌晨的薄雾里显得朦胧,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固执地亮着,像是守夜人疲惫的眼睛。
“快了吧?”岑爱轻声问,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
凌雨行“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海平面。那里的墨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变成了深蓝,又泛出隐隐的紫。云层很薄,像被撕碎的棉絮,边缘已经开始透出极淡的金粉色。
海天相接处,那条线越来越清晰。最先是一道极细的金线,绣在深蓝色的缎子上,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断。
随即,金色开始晕染,像一滴墨落在宣纸上,缓慢而坚定地扩散。云朵的边缘被点燃了,从金粉变成橙红,再过渡到浓郁的玫紫。整个东方的天空成了一块巨大的调色板,所有颜色都在流动、交融。
凌雨行感觉到身边的岑爱微微直起了身子。
海面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暗色,开始泛起细碎的波光,像是无数银色的鱼鳞在轻轻颤动。远处一艘早归的渔船剪影般地划过,在绚烂的天幕上留下移动的黑影。
就在那片燃烧的云彩下方,太阳终于探出了一道弧形的金边。
那一刻,万籁俱寂。连海浪都仿佛放轻了拍岸的节奏。那道金边慢慢膨胀,变成半个灼热的圆,光芒还不刺眼,可以直视。海面被犁出一道金光闪闪的道路,从遥远的天边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的礁石。
当整个太阳挣脱海平面的束缚,跃入空中的瞬间,整个世界都醒了。
光芒变得锐利,海面碎金万点,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们身后的城市轮廓突然清晰起来,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像突然被点燃的火种。早班公交的引擎声变得真切,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岑爱眯起眼睛,任由阳光在睫毛上跳跃。她侧头看向凌雨行,发现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光线里,连发梢都闪着微光。
“等到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