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钦察草原?”符华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切,令她十分熟悉。
高大的马匹之上挂着细甲、悬挂着的弩箭上面闪着幽幽的蓝光、还有盔甲之下雪白色的皮袍、头盔之上闪亮的苍鹰标记,最后每一名骑兵的背后都有一张血红色的披风,这种披风中的血色并不匀称,但是有点眼力的人却看的出来,这些披风原本应该都是白色的,这些红色多半是在战场厮杀的时候染上的血色。
随风摇摆的战旗上飘扬着鲜红的“明”,金戈铁马地奔腾宛如闷雷,在整片草原中回响。
符华脸上的惊愕很快变成了平静,她告诉自己,虽然眼前的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但终究只是羽渡尘构建的记忆幻境罢了。
“是啊,五百年前。天命的远征军打到了这里。”“华”解释道。
符华环顾左右,但并没发现那名身着白色长裙宛若圣洁的白发女子。
“别找了,那几个小坏蛋我没变出来。她们在这场战争也无足轻重,犯不着给自己添堵。”仿佛是知道符华在找什么,“华”开口道。
“我以为你说的错误是指她们。”
“她们当然也算。不过,没有她们就没有现在的我,再说人都死了……有几个我没印象了。凌霜死了吗?”“华”随口问道。
“她是五百年前的人了。”
得知符华这么说,“华”有些惋惜道:“唉……可惜了,那孩子才是货真价实的怪物啊。她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凯文吧?”
“他知道。”符华淡淡回道。
“噢,怪不得他这次出世对圣痕计划这么有信心,活生生的完美例子珠玉在前。嗨,不说别的,你看这战场。”“华”指向周围残酷的战场,沉寂的一方突然爆发出了火吼,那吼声是真正的天雷震震。立即压倒了急驰而来的明军地马嘶声、呐喊声。
天命的崩坏武器喷吐着烈焰浓烟,弹雨汇聚。划空厉啸,震人心魄,凶猛的明国骑兵连对方兵器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弹雨激射地波分浪裂,人仰马翻,濒死者发出短促而凄厉的惨叫,迅速被根本止不住冲锋阵势的已方铁骑踩的稀烂,变成了草原中的一块肥料。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真正的地狱。蚩尤造成灾害和两国之间的大战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但是,要不是天命动用了神之键,你我根本不会插手。”“华”地眉梢紧紧蹙起,开口质问:“这是什么道理?死得人多人少不重要,有没有崩坏反倒成了要紧事。这时候梅博士就不提什么全人类的福祉了?”
“战争是文明发展必不可少的环节,它是自然的规律之一。我们对抗崩坏,是因为它违背了自然。”
“行吧,怎么说你都有理。”“华”摆摆手,显然是被符华那一套大无畏的慷慨陈词的否认。
再往前走,战场中央的一道身影,忽然吸引了符华的注意。
她身着一席黑色的修女服,两双白色的发辫随着风轻轻浮动,那双蓝眸,有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清灵与美丽,那个人,符华很清楚是谁,她就是奥托一直以来的执念,卡莲·卡斯兰娜。

“你知道吗?这家伙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华”指着战场中央,如圣女般耀眼的卡莲。
“卡莲·卡斯兰娜……?”
“我在这儿饶了她一命,似乎还点拨了她几句。她回到欧洲后背叛了天命,带着封印第十二律者的盒子逃跑,被处死了。因为她的死,奥托·阿波卡利斯决定多活几百年。这小子夺权了天命,把欧洲搞得一团糟又跑来神州捣乱,最后当上了大独裁者。”“华”单手叉腰,语气中尽是不耐和嘲讽:“这个时代的崩坏进展,可以说都是奥托一手炮制的。你我现在这么惨,他是最应该负责的人。而让他从五百年前的纯情小子变成现在的狡猾人渣的关键转折,就是这一天。要是那一天我们直接杀掉卡莲和挡在她面前的奥托,一切就都会改写了。”
“……你不应该用后事倒推前事。”符华无奈一声。
“哈,既然不谈以后,只谈当时——天命将我们逐火之蛾的神之键挪为己用,为一己之私多次发动侵略战争。甚至攻打你我发誓守护的神州,令神州生灵涂炭——这样的组织为何要留?”她双手握拳,眸光中尽含杀意。
“就应该在此消灭天命,彻底摧毁这支远征军,夺回属于我们的神之键,粉碎邪恶的野心!”“华”眸光之中的杀意更盛,就像当时那样,在面对连犹大誓约都失效的强敌,卡莲满脸惊愕,而在“华”上前时,奥托从侧方军阵中冲出,挡在卡莲面前,只是这一次,“华”没有留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伸出手,挡在卡莲身前的奥托化为齑粉。
“看!你可以做到!”她狂笑着,接着是卡莲,她的身体像一张久经风霜残纸,被风吹散,消逝了。
“——住手!”这时,一直在身旁观看的符华突然出手,拦住了她。
“干嘛?你知道这是假的呀,过过干瘾而已。这是属于我的幻境,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华”不满的甩开手,满是愤怒地瞪着符华。
“你还不明白吗?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还不明白吗?”符华问道。
“我明白什么?”“华”朝她冷冷一笑,“我明白我拥有怎样的力量,我明白自己肩负怎样的责任!我更明白应该如何做到这一切!不靠梅博士,不靠奥托,不靠凯文和他的世界蛇!我,符华!我将用我自己的方式拯救人类,我将战胜崩坏!”
“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符华厉声制止。
“你这人也太扫兴了吧。”
“还没有发现吗?……你并不是你宣称的那个人。”
符华说着,但“华”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开口抱怨:“又来了。唉,看你这么执着,我都不忍心点破:喂,你只是根羽毛啊。你要接受这个现实,不能一直欺骗自己。”
“听好了,你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你和她完全不同,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好好想想,羽渡尘已经毁了,你只有几片羽毛的分身,为什么能操控意识和记忆,制造幻境?”符华问。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和羽渡尘朝夕相处,身体留下了肌肉记忆。”
但对此,符华摇头否定:“不,那样是不可能发挥出那么强的力量的。”
“够了。”被她这么一说,“华”顿时羞怒无比。
“你终于发现了。”
“发现什么?我什么都没发现。是你太烦了,区区一根羽毛,别对我指手画脚的——”她恶狠狠地瞪着符华,冷哼一声。
“你的苏醒是有缘由的。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不可能凭空诞生出意识。”
“闭嘴!”她威胁道。
但符华对她的威胁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你并不是在对抗崩坏,仔细想想:你所有的行动,破坏天命,攻击世界蛇,其实都是在执行崩坏的意志……不管你用多么正当的理由欺骗自己,行为是不会说谎的。你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破坏!”
见她已经被自己的质疑点醒,符华直接切入,点出:“因为你是一个律者。”
“华”垂首凝视着脚下,仿佛在认真地思索符华的指控——但羽毛内的符华很清楚:这只是她一贯的逃避之法。
她在思索,她在寻找一个方向,用来覆盖掉符华对她的指责。如此一来,她就不再是犯错的一方。她总是要主宰所有对话。
可是,符华依然在等待,依然希望她能够幡然醒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符华知道这个律者有一种特别的力量。
“你说我是一个律者。”
——她的长考结束了。
“可是,我一直的信念都是对抗崩坏,不是吗?难道崩坏会允许这样的使徒存在吗?一边拿取祂的力量,一边向祂高举反抗之剑。”一时间“华”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
“这个世代的崩坏与律者不同以往,你想要的例子是有的:乔伊斯、瓦尔特、琪亚娜都是以律者身份与崩坏战斗。”
“……可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律者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站在人类这一边不就好了吗?”
“重要的并不是你的想法,而是行动——在我看来,你虽然认为自己是为人类而战,但所作所为无不使崩坏得利。”符华解释道,“你破坏了天命与世界蛇,而它们是现世最坚定的崩坏对抗者。从你的态度来看,只要一有机会,你就会对逆熵做同样的事。”
“我不会破坏逆熵……我不信任它。它网罗了许多具有极高风险的角色:琪亚娜、布洛妮娅、芽衣、荧和希儿,前四个都已经成了律者。”“华”摇头道,并反问符华:“你能否认这件事吗?难道德丽莎和希儿也不是极具潜质的律者素体吗?这一切很可能都在奥托的计划之中。我才不要成为奥托的棋子——不,扯远了。”
“你指控我是个律者,但你的证据根本没有流量;你想说我是个威胁,可又拿不出合理的说辞。”“华”蹙眉,说着符华话语中存在的漏洞。
“我倒要问问你:你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你说我脑子里的声音是崩坏意识在蛊惑,那你不是更可疑吗!你是连肉体都没有的存在,你的介质是上个世代的律者核心。哼,如果说我们中有一个人是崩坏那边的叛徒,很显然你比我更合适!”她握拳,死死盯着眼前的符华,符华看得出她在克制自己的怒气。
“那绝不是我。”符华淡然答道。
“我也能说一样的话!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她陡然提高了声调,又示好般地说:“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销毁你。可我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是另一个我,我喜欢你!我不会仅仅因为你得罪了我而杀掉你,这不正是我拥有人性的铁证吗?”
她期待地望着符华,像一个渴望得到老师夸奖的学生,但符华的回话让她极其失望。
“……这只是你不知道是谁的证明。”符华柔声道,“你留下我,并不是因为什么喜欢。只是需要另一个人肯定你,支持你而已。”
“啊!!!真是的!跟你这个人完全没办法交流啊!”“华”暴跳如雷,正要发泄怒火,忽然天空中的一声异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咦?”她仰天望去,只瞧见一艘庞大的飞船缓缓降落,瞧见赫利俄斯号,“华”一时间无比兴奋:“那是……琪亚娜和布洛妮娅!”
“你不要把她们牵扯进来!”符华警告着。
“……嘻嘻嘻。谁说要牵扯了?放心,我只想让她俩来帮个忙。我们俩争执不下,除了给彼此添堵外,根本没有意义嘛。旁观者清,谁才是对的,谁才是应该存在的符华,当然不由我俩说了算。现在好办了,你看——”“华”微微一笑,举手指天。
“——裁判这不就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