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林思问觉得自己要挂了，最后只能在意识海里说一句“老伙计，接下来靠你了。”

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整个上半身像极了在实验室做热油耐受性实验时的感觉，林思问脑子里的记忆又一次被唤醒，一帮人穿着隔离服，将滚烫的油倒进了封闭的铁盒子中，冷静的记录数据，没有人在乎过实验体的死活，许许多多没有熬过去的实验体都死在了实验室，没有人在意铁盒子里发出来的惨叫，冷漠的眼神好像眼前的只是一只阿猫阿狗。

林思问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带到那间实验室，看到打开的箱子里被烫熟的另一个实验体，看到那人死前还在挣扎的姿态，全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甚至闻到了一股油肉混合的味道，只觉得好恶心，那帮人真的好恶心。

当时的林思问只有十岁，整个小小的人都在发抖，缩在笼子里不敢说话，他们说“你看，不达标的实验体都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们说，“等会进去了，可别像刚才的实验体一样叫那么惨，说不定你叫的人心烦就把你丢掉了。”

他们说，“你是这批最后一个实验体，要是不能完成实验，那就开始下一批的实验体培养吧。”

他们语气总是那么平淡，让林思问在长一段时间以为和自己一样却穿着奇奇怪怪衣服的人都是没有情绪的怪物。

被关进金属盒子里的林思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听到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感觉到了热油涌入鼻腔那种窒息又痛苦的感觉，抱着自己不敢睁眼，怕自己看到和那个人一样的自己，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想被人丢弃，丢到那个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过的可怕房间。

林思问现在是真的恨，恨实验室里那帮家伙给了自己超出常人能力的同时，为什么还要给自己一个这么好的脑子，都说人是会忘记痛苦的记忆，大脑会保护你，将那些不好的记忆淡化，可是为什么，每一件事都是那么让人记忆犹新。

这次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林思问算了算，还不到一星分的时间，但整个人靠着精神体并不想动。

累，太累了，这就是林思问不想受伤的原因，每次受完伤，不仅身累，心更累，比指挥大型战役还要累，回忆曾经的痛苦，并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而0012已经瑟瑟发抖的躲在意识海最黑暗的角落，我现在走行吗？看着外面圈着林思问，将自己所能破坏的地方全部变成齑粉的龙，0012是真的想哭，在心里第一万遍骂那个0001，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家伙做任务？

而等到林思问缓过劲，睁眼看到这空无一物的地方，也有点沉默，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我就缓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这只傻龙都干了些什么？

林思问是真的不知道，都说哨兵的精神体和哨兵的关系比起从属关系更想是两个有独立思想的动物，精神体会出现不受管控的情况，而林思问这个问题尤为严重，实验室给出的结论是，可能精神体等级高，精神力自由意识也强，而且这个可是古地球图腾信仰传说级别的动物，有点自己的傲气也是能理解的。

林思问“……” 所以说在战场上绕着敌舰转圈圈，抱着敌方机甲玩丢沙包，一个精神体对着矿石流口水是正常行为？

林思问其实小时候是一个特别胆小的哨兵，刚开始精神体觉醒时，林思问看着自己精神体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和奇怪的模样，心里是受到打击的，看上去那么傻，也不厉害的样子，自己肯定会被丢进那个可怕的房间的，整日里提心吊胆，以至于自己把自己吓到一病不起。

照顾自己的实验员发现情况不对，以为出现了什么问题，汇报上去才找了心理医生。

那个心理医生很温柔，温柔到在知道自己是一个实验体之后天真的以为她可以带自己离开，在来之前她只知道要面对的，是一个因为基因病需要一直呆在实验室的孩子，因为没有家人，又长期在实验室，所以有了心理疾病五岁孩子。

那是一个女哨兵，在很长的时间里，她支撑着林思问走完了实验室黑暗的日子。

他会指着哨兵手册一个一个字讲给自己，告诉自己里面的意思。

会在听到自己说精神体傻呆呆时，笑着说，“既然这么傻，那你自己给他起一个名字吧。”

会给林思问买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小玩具，在知道林思问没有名字时，用自己的姓给林思问起名字。

告诉自己外面有多漂亮，可是却在带着林思问跨出牢笼的前一秒，被杀死了，激光枪穿透了她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到了林思问脸上，林思问跪在他身边，想用自己小小的手捂住那个呼呼冒血的伤口，有好多和自己一样的人都是被这么杀死的，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不是实验体，所以被击中这里也是不会死的对不对？

白惨惨的隔离服，站在当时还小小一只的自己面前，无声的嘲笑着林思问的狼狈。

那个温柔的心理医生还是死了，自己也回到了冷冰冰的实验室，留给自己的好像只有那一段温暖的记忆和被女哨兵反反复复强调的哨兵手册。

她经常说的是“不管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有多大，总会有一个向导是上天给你的救赎，隔着人群，一眼看到你，将你拉出深渊。不会在意你的过去，也不会在意你的以后，永远站在你身边，即使你要于全世界为敌。所以林思问小朋友，要加油，找到自己的小向导哦。”

林思问渴望着被救赎，渴望一份真挚的感情，即使五岁的他还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渴望着什么，每天都在偷偷回忆那本被女哨兵奉为真理，而且教了自己不下十遍的哨兵手册。

这种信念支撑着林思问走出了黑暗的实验室，说起来连林思问都觉得好笑，一帮没有人性的变态在最后居然在教一帮实验体道德，更奇葩的是，林思问这个奇葩居然被一帮没有人性的家伙教会了道德这种东西，想想都觉得搞笑。

听到耳边“嗑嚓嗑嚓”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小呆——”声音悠悠的。

让还在那里将团成的金属球往碎踩的某条龙一顿。

林思问吸了口气，鬼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腿那么短，还老喜欢用他那并不长的腿解决问题啊，这家伙飞起来那是霸气十足，但是他这个精神体喜欢在地上跑，短短的腿，长长的身子，林思问真的觉得这条龙很不聪明的样子。

感觉着自己背上多出来你翅膀，嘴角抽了抽，感叹虫族果然是个神奇的种族，翅膀都长出来了。

0012小心翼翼从意识海边边探出脑袋，“宿主，雌虫是有翅翼的。”

林思问“……”有吗？几次接触林思问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家雌君的小翅膀啊，脑海里冒出了南南背着小翅膀的形象，林思问默默捂脸，眼中的浅紫色也深了许多，决定今晚回去就看看。

“星际xc185642返祖成功。”电子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

林思问眼眸中浅紫色漾起一圈圈涟漪，与大大的龙眼睛对视，在意识海里询问，“小呆，你没把这玩意拆了？”

小呆晃了晃大脑袋，意识里响起一个可可爱爱的奶娃娃音，“没有的，没有找到，我都把整个地下拆了，都没有找到。”

林思问“……”就几天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居然有那么一点想念，没找到就算了，我自己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