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往昔

周雨眠没有理会程碧天，只是坐下来，慢慢地嚼着菜。

今天的青菜，有点苦涩。

程碧天察觉楚她不对劲，放下筷子，握住她的左手：“你今天怎么了？”

周雨眠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吃饭时不捧着饭碗的习惯带到了这个世界，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那个整天唠叨的人。

每次发现周雨眠吃饭时没捧着碗，奶奶都会说：“太公公跟我们兄妹说的，要捧好饭碗，今后才有铁饭碗。”

太公公指的是奶奶的父亲。他出生于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读过书，十二三岁时便一个人出来打工。

太公公育有四儿四女。经历了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和三年饥荒，太公公太婆婆并不像小说和电影里的那样，有孩子夭折或是被送走。相反，八个孩子全都健健康康地长大了，也都有稳定的工作，有的甚至把农村户口转成了城镇户口。

而且，他们的工作，都是太公公眼中的“铁饭碗”。

从周雨眠记事起，太公公就一直住在奶奶家对面，有个保姆照顾。保姆是个外地人，周雨眠听不懂她的话。看着她热情地笑脸相迎，周雨眠只是低着头走开。

在周雨眠的印象里，太公公太奶奶应是和奶奶最为亲近。奶奶说，小时候，一直是她给太奶奶穿针线。父亲说，是自己教了太公公怎么写他的名字，他还会带着太公公一起打游戏。

周雨眠想象不出一个老人打游戏是什么样子的，只觉得太公公的心态很年轻。

过年时，保姆就回家去了，太公公则每天去奶奶家吃饭。一次，周雨眠给他夹了一大筷的韭菜，他有夹了回去。

父亲解释说，太公公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了韭菜了。

在父亲日常的描述中，太公公因为生活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从小就需要抢食。他年轻的时候，总会把一碗饭分成两三份，一口一份。

然而，到了九十六岁，太公公只能靠流食度日了，直到在医院中去世。

太公公去世的第一天，周雨眠放学回家，便已经从亲戚之间的谈话和身上的黑纱中得知了这件事。

太公公下葬前，周雨眠就已经放暑假了。当奶奶告诉她这件事时，她的眼泪忍不住从右眼落下，却仍然强颜欢笑地遮住右眼，对奶奶说：“我只给你看一只眼睛。”

想到家人，回忆往昔，周雨眠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滑落。

程碧天着急了：“你到底怎么了？是在御史家里受了什么委屈吗？快告诉我。”

周雨眠摇头，擦了擦眼泪：“没事，御史家的人都对我很好。只是……我刚刚想到我的太祖父和祖母了。”

结婚几年，程碧天第一次听周雨眠提起她的太祖父和祖母。

他只能安慰她：“我也向我的长辈。但是，我还有你呢。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说着，程碧天把一块排骨夹到周雨眠的碗里：“好久没吃到肉了。快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