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终于打下一行字："大家还好吗？波士顿今天新增确诊又创新高..."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感到一阵无力感。窗外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救护车的警笛声偶尔划破寂静。三月的波士顿寒风凛冽，而比天气更冷清的是这座城市——新冠疫情爆发后，麻省理工学院关闭了校园，她和刘耀文被迫在家工作，两个孩子则开始了网课生活。

消息发出后不到十秒，第一个回复就跳了出来。是刘耀文，从楼上书房发来的："老婆我就在你头顶上！需要我下来给个拥抱吗？"

沈黎忍不住笑了，正要回复，另外两个头像也亮了起来。

陈曦澄："旧金山封城第三周。实验室关闭，远程工作进展缓慢。"

宋言默："同上。设备闲置。担忧数据丢失。"

看着这简短到近乎密码的对话，沈黎仿佛能想象到两人此刻的样子——陈曦澄一定坐在她那台超薄笔记本前，眉头微蹙；宋言默则站在落地窗前，一边回复消息一边望着空荡荡的斯坦福校园。

"视频吗？"沈黎提议，"想看看大家的脸。"

几分钟后，四个小方格出现在屏幕上。刘耀文的背景乱得像被飓风袭击过；沈黎身后是整齐的书架；陈曦澄和宋言默则共享一个画面——他们显然在一起隔离。

"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沈黎问道，注意到陈曦澄眼下浓重的黑眼圈。

"超市抢购一空，"陈曦澄平静地说，"但基础物资还能保障。"

宋言默补充："医院超负荷。个人防护装备短缺。"

刘耀文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MIT在组织3D打印面罩，我报名了技术组。"

"哈佛医学院在招募远程咨询志愿者，"沈黎说，"我在帮忙整理中文版的防疫指南。"

视频那头，陈曦澄突然站起身离开了画面。宋言默解释道："她三天没睡。研发呼吸机算法。"

沈黎和刘耀文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他们太了解这对夫妇的工作狂属性——在国家危机面前，陈曦澄肯定会把自己逼到极限。

"言默，"刘耀文突然正色道，"你得看着她吃饭睡觉。这是命令。"

宋言默点点头："已设定强制休息提醒。每小时一次。"

陈曦澄回到画面中，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不必担心。我们很..."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加州的地震预警。

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宋言默迅速护住陈曦澄，随后视频中断了。

"老天..."沈黎捂住嘴，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刘耀文立刻拨通电话，但对方暂时无法接通。整整十分钟后，一条短信终于进来："6.4级。安全。房屋无损。网络恢复中。"

沈黎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在疫情肆虐的当下，任何突发灾难都显得格外可怕。

"我们应该建立一个每日签到制度，"她提议，"就定在波士顿时间晚上八点，大家报个平安。"

这个简单的约定，成了接下来黑暗日子里的一束光。无论多忙，每晚八点，四人总会准时出现在视频中——有时只是匆匆说一句"平安"，有时则会聊上半小时。他们分享各自城市的疫情动态，讨论最新的科研进展，偶尔也会回忆高中时代的趣事，在笑声中暂时忘却外界的恐慌。

四月初的一个晚上，陈曦澄罕见地迟到了。当她的画面终于出现时，沈黎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抱歉，刚结束一个会议。"陈曦澄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设计的呼吸机分配算法明天将在五家医院试运行。"

宋言默默默递给她一杯水，眼神中满是担忧。

"你听起来不太对劲，"沈黎敏锐地问，"是不是发烧了？"

陈曦澄摇摇头："只是疲劳。体温36.7，正常。"

但第二天晚上，陈曦澄没有出现在视频中。代替她的是宋言默简短的消息："曦澄低烧。已做检测。等待结果。"

沈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刘耀文立刻拨通电话，但无人接听。接下来的三天，宋言默每天只发来简短的更新："体温38.2"，"咳嗽加重"，"血氧正常"...

第四天凌晨，沈黎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睡眼惺忪地接起来，听到宋言默沙哑的声音："确诊。轻度症状。医疗资源紧张，居家隔离。"

沈黎瞬间清醒了："需要什么？药物？食物？"

"足够。"宋言默简短回答，然后顿了顿，"她...不想让你们担心。"

挂断电话后，沈黎摇醒刘耀文，两人坐在床上，在黑暗中紧握着手，为远在加州的挚友祈祷。

第二天晚上，视频通话终于恢复。画面中的陈曦澄戴着口罩，头发随意地扎着，但眼神依然锐利："情况可控。无需担忧。"

宋言默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公开亲密举动。

"你这个工作狂！"刘耀文又心疼又生气，"都这样了还看电脑？"

"数据分析。"陈曦澄指了指屏幕，"我的症状记录可能对研究有帮助。"

沈黎突然明白了——即使生病，陈曦澄依然在用科学家的方式对抗疫情。这就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

接下来的两周，四人视频改成了"病况汇报会"。陈曦澄每天详细记录自己的体温、血氧和症状变化；宋言默则负责整理数据；沈黎联系哈佛医学院的朋友提供医疗建议；刘耀文则负责搜集各种提高免疫力的食谱。

"今天嗅觉丧失87%，"陈曦澄在视频中平静地汇报，"但肺部CT显示无异常。"

"好消息！"沈黎松了口气，"我导师说这是常见症状，通常会在康复后恢复。"

"味觉测试结果，"宋言默举起一张表格，"甜味敏感度下降60%，咸味正常。"

刘耀文挠挠头："所以...冰淇淋尝起来没味道了？"

"准确。"陈曦澄点头，"但鸡汤依然鲜美。"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四人同时笑了起来——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他们依然能找到幽默的火花。

四月底，陈曦澄终于康复。当她第一次摘下口罩出现在视频中时，沈黎忍不住哭了。

"抗体检测阳性，"陈曦澄宣布，"明天返岗。医院需要我们的算法。"

宋言默罕见地露出微笑："她已休息足够。每小时提醒仍在继续。"

五月的视频通话中，四人多了一个新话题——疫苗研发。陈曦澄的团队正在参与一项国际合作项目，而沈黎的实验室也在进行相关研究。

"小星和阳阳怎么样？"沈黎问道。两个大学生被迫回家上网课，整天在各自的房间里对着电脑。

"阳阳开发了接触追踪程序，"陈曦澄语气中带着罕见的骄傲，"已被旧金山市政府采用。"

刘耀文咧嘴一笑："小星也不差，组织了一个全国大学生互助网络，帮贫困学生解决网课设备问题。"

"像极了当年的你们，"沈黎感叹，"一个技术宅，一个社会活动家。"

六月的一天，视频通话突然被一个意外打断——刘耀文接到MIT的紧急电话，他们3D打印的面罩设计获得了FDA紧急使用授权，需要立即扩大生产。

"我得走了，"他匆匆说道，"全美上百家医院在等这批物资。"

沈黎担忧地看着丈夫："注意防护。"

"放心，"刘耀文戴上口罩和手套，对着镜头比了个V，"我可是有陈院士亲自指导的防护流程！"

接下来的日子，四人各自奋战在抗疫一线——陈曦澄和宋言默优化呼吸机分配算法；刘耀文协调3D打印网络；沈黎则参与疫苗临床试验的数据分析。每晚八点的视频通话成了他们唯一的放松时刻，有时甚至开着视频各自工作，只为感受那份无声的陪伴。

七月初的一个夜晚，当视频接通时，沈黎惊讶地发现陈曦澄和宋言默的背景不是熟悉的客厅，而是一个宽敞的实验室。

"你们...回学校了？"

陈曦澄点点头："特殊许可。疫苗研究进入关键阶段。"

宋言默举起一块小白板，上面写着："已接种实验疫苗。72小时无异常。"

沈黎既惊讶又感动——他们竟然自愿成为第一批受试者。

"数据分析显示安全，"陈曦澄平静地解释，"需要更多年龄层数据。"

刘耀文吹了声口哨："真不愧是你们。需要志愿者吗？我和沈黎也可以..."

"不必。"宋言默罕见地打断他，"风险仍存。"

沈黎明白，这是朋友之间无需言明的保护——他们宁愿自己承担风险，也不愿让挚友涉险。

夏去秋来，当波士顿的枫叶开始泛红时，疫苗进入了三期临床试验。四人依然保持着每晚的视频习惯，只是话题逐渐从疫情转向了更轻松的内容——小星和阳阳的恋情进展（"只是朋友！"两人坚称）、刘耀文新学的意大利菜、沈黎在后院种的小番茄...

十月的最后一个晚上，视频接通时，陈曦澄罕见地先开口："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什么日子？"沈黎好奇地问。

"我们高中认识的第10000天。"宋言默平静地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普通数据。

刘耀文瞪大眼睛："你居然一直在计算这个？"

"准确地说，10001天，"陈曦澄纠正，"闰年调整。"

沈黎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在疫情肆虐、世界动荡的这一年，这个看似冰冷的数据背后，是二十五年来从未间断的友谊。

"敬友谊，"刘耀文举起咖啡杯，"敬科学，敬未来的一万天。"

四个杯子——两个在波士顿，两个在旧金山——在屏幕上轻轻相碰。窗外，秋叶飘落，但春天的约定已经在心中生根——等疫情结束，他们要一起去冰岛看极光，去日本赏樱花，去所有曾经约定过的地方。

因为无论科技如何发达，云端相聚永远比不上真实的拥抱；而无论世界如何改变，有些情谊，只会随着时间愈发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