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婠话音未落,极度没有眼力见的梁山伯又开始鼓起掌来,可谢道韫仍是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但若你是那被牺牲的士卒,也依旧会觉得这样是对的吗?”
文婠轻笑一声,看着这个虽然学富五车,却过于仁善的女夫子有些无奈。
“那是自然,怕死还当什么兵啊,既然投身行伍,便意味着将生死置之度外,随时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军令如山,若是畏惧死亡便质疑统帅,那么这样的士兵,又与临阵脱逃者有何异同?我们如今所享受的这份宁静祥和的生活,无不是先辈们在烽火狼烟之中,以自己的热血和骨肉铸就而成。他们在奋不顾身,舍生取义之际,并可曾去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更不会去问自己的牺牲是否值得。”
谢道韫哑口无言,眼中的敬佩与感慨交织在一起。良久,她终于轻叹一口气,温润的声音里带上了深深的认同与自省:
“你果然不愧为出身将门的忠勇之后,你的见识与气魄确实与众不同,今日我倒是被你上了一课。也难怪你能与马文才结为至交好友,人生漫漫,能遇到一位与自己心意相通,肝胆相照的知己,当真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马文才听罢,眼神中闪烁着欣喜的光彩,那抹自得之情如同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悄然从他的眼底流淌至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知我者,莫过子玄也,她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如今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夫子尽管可以继续在课堂上高谈阔论,自有人来终结这乱世,玉宇澄清,平定天下,重振我汉家江山。”
马文才话音刚落,便以一种从容且不失尊重的姿态向对方行了一礼,随后牵起文婠的手,两人一同离去。文婠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误以为他因不满谢道韫的评价而生怒。然而,马文才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忧虑,轻轻摇头,笑意如春风拂面般和煦。
“我的确是不喜欢她对我的评价,毕竟一个未经战场洗礼,未曾直面生死残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谈论该如何为将。然而,你方才所述的那番见解,却实在和我心意,或者说这世上,再没人能和你一样,如此和我心意了。”
眼看着马文才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那磁性而略带侵略性的音调,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息,他的身形也步步紧逼,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步步逼近,这使得文婠内心警铃大作,连忙闪身溜走。
她算是看明白了,马文才这家伙显然已经识破了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却故作不知,就是憋着坏不说故意占便宜呢,要是让他得逞,今后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喽。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马文才的行为更加明目张胆地验证了文婠的猜测。他就像一块黏人的膏药,几乎形影不离地缠绕在文婠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上厕所和洗澡这种必须独处的时间外,文婠的眼前总能看到他那熟悉却又让她倍感压力的身影,从未超出过一丈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