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了,身为霍氏一族的遗孤,要让他抛却这个身份,比杀了他还难。
他忽然很想问她,这一切是否都在她的精心布局之中?她是否一步步设局引诱他步步踏入,表面上看似营造了一个圆满和谐的结局,实则却将他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还记得,那个血色夕阳映照下的刑场,凌家人的命运在那里尘埃落定。他拎着凌益的头颅,要去祭拜霍家之时,她却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霍无伤,恭喜你,大仇得报,得偿所愿。”
他那时还不明白她笑容中的含义。
他昔日以复仇之名,辜负了她对自己的感情,而今,她便要让自己大仇得报,然后再度因此,不得不选择放弃她。
她曾经说过,自己就如同笼罩在她上空的一片乌云,如今这片乌云,终于彻底被她驱散。
霍不疑离开都城那日,是个很晴朗的天气,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
马文才为了入赘汝阳王府之事与父亲争执数日,最终竟走上了极端,一气之下干脆直接上了吊。
他父亲一看到挂在梁上的马文才,顿时回想起当年不堪虐待而离世的妻子,旧痛新悲交织,心理阴影复发,只得忍痛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对于这样的结果,霍不疑并不感到意外。平心而论,马文才身上的重担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可是他偏偏就能舍得下,他甚至不怀疑,如果今天马文才和他易地而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霍家遗孤的身份,投入汝阳王府的怀抱,只为守护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毕竟在他看来,什么声名、前程皆是过眼云烟,唯有文婠,才是他愿意牺牲一切去坚守的价值所在。
这也是他永远都赢不了他的地方。
不过和霍不疑所想的不同,关于此事,文婠也曾经和马文才探讨过,如果他是当初的霍不疑,他会如何抉择。
马文才一边仔细为她剥着橘子,一边气定神闲地道:
“有什么好纠结的,我家子玄这么聪慧,又这么厉害,假若我是当初的霍不疑,定然会将一切向你和盘托出,和你一起携手复仇,如此不就可以两全其美了吗?”
“若你也背负着霍不疑那样沉重的过去,承受过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挣扎,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轻易地选择信任我呢?”
马文才当即反驳道:“为何不能?苦难固然会在人心上刻下伤痕,但这并不代表会剥夺掉人们去爱和被爱的能力。那些如袁慎一般,用虚伪的面具遮掩内心怯懦的人,才会拿过去的创伤作为不敢信任他人的借口。”
他语气中的嘲讽并未掩饰对懦弱者的不屑。
“按照他们的逻辑,我在亲眼目睹了父母那场支离破碎的婚姻之后,早该对爱情彻底死心才是,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是他们自己缺乏勇气去无条件地相信并投入所爱之人,将自己全身心交托出去,固守着自我保护的壁垒,却还羡慕别人的奋不顾身,简直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