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过残忍无情?”程少商接话,轻笑一声,眼神却无比坚定。“这个问题,你或许应该去问那个年幼时被冷落、被忽视的自己,以及你那不堪虐待,被逼上绝路的母亲。”
程少商直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望着天空轻笑起来。
“其实我也不止一次想过,我原来的阿母其实也没什么错,她不是刻意要抛下我,而是形势所逼。
后来我们母女间的种种误会与矛盾,固然有她听信谗言、对我有所偏见的原因,可也是因为我没有好好表现,想办法与她沟通。
毕竟血浓于水,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生母女,又有什么恩怨不能释怀,何以不能原谅彼此呢?”
程少商说着,原本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忽然间如同被冬日寒风吹过,逐渐冻结在了她那清秀的脸庞上。
“如今的程少商或许能够宽恕过去的种种,但我没有资格,因为我怕曾经那个饱经风霜,在寒夜中瑟瑟发抖,食不果腹的嫋嫋不答应。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伤害就是伤害,我不能因为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更不想背叛小时候的自己。
现在我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这是我的幸运,然而若是没有这份幸运,我最可能的结局,便是无声无息的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马文才,我们现在都已长大成人,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个曾在黑暗中哭泣、在苦痛中挣扎的孩子就会消失不见。我可以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但我怕小时候的自己,不会原谅现在的我。”
听着程少商这一席发自肺腑的话语,马文才心中五味杂陈,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他当然没有资格替小时候的自己原谅,更没有资格替因不堪折磨而选择终结生命的母亲原谅。
童年时的那三尺白绫仍然悬在他心上,他和父亲之间,永远隔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程少商站起身,朝着温暖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打起精神来吧,马文才,放下并不代表遗忘,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我们已经长大,有了新的开始,应当向前看了。”
马文才看着眼前元气满满还在给自己打气的少女,也笑着站了起来。
是啊,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开始,那个曾困于悲伤深渊中的孩子,如果看到现在的他,想必也会祝福现在的他吧。
和马文才一起前往都城的除了程少商之外,还有请了假去参加婚礼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没办法,成亲的时候怎么也要带两个‘娘家’亲友过去帮忙打点,谁让他混到这把年纪,也就这么两个还能拿得出手的朋友,不请他们过来,难道请王蓝田和秦京生吗?
梁山伯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以为马文才是为了攀附权贵才迎娶的裕昌郡主,很为自己的子玄兄鸣不平,急匆匆赶来劝说马文才珍惜真情,莫做那薄幸之人。
最后还是祝英台受不了他在这丢人现眼,把这个呆瓜拖回去跟他说明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