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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翊的帮助下，杜城破案的速度的确快了很多，但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缓和。

沈翊因为身体的问题，出外勤坐车十分容易睡过去，杜城看见旁边肆无忌惮睡觉的人就气不打一出来。每次停车都是急刹，把人晃醒。

“你不是想当警察么？你见哪个警察上车就睡？”

杜城哐的一声关上门，抛下沈翊自己往前走。沈翊揉了揉被安全带勒痛的胸口，顺了顺气，赶紧跟了上去。

刚刚接到的案子，是个旧案，之前是由张局督办的。杜城刚回来就看到张局办公室门口围了不少人，在里面闹的人就是被害人的母亲。案子不难，凶手认罪认得很彻底，但奇怪的是，总有那么一两个时间点对不上，所有人都知道目前被判刑的女人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而是和她同住的另外一个男人。但是每个去探视的画像师，给出了不一样的人像，没有办法，案子只能停在哪里，而且卷宗上写了「结案」。被害者家属，自然不依不饶，真凶未归案，怎么能算结案？

沈翊了解了一下案子的来龙去脉，申请想要去见见这个嫌疑人。杜城听到沈翊的申请，仍然是一脸不屑的样子。“呵，那么多人都不画不出来，你跟着捣什么乱？”

“总要试一试。”沈翊当没听到杜城话里话外的讥讽，也不生气，收拾好画包就出了警局。

杜城不是没有注意到，沈翊这次回来，和之前相差很大。一头半长不长的羊毛卷已经剪掉，变成了干净利落柔顺的短发。衣服专穿着也和之前大不相同，不再高调个性，净是些素色，松垮的衬衫、T恤。不过最大的变化还是性格上的，从两人认识，沈翊的毒舌就没少噎过杜城，好几次杜城都想上手打人。但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话再难听，事再难做，沈翊仿佛是个树洞，无休止地吸收这些内容，但没有任何反应。

杜城并没有太在意沈翊的这些变化，只当是他来「赎罪」。他既然想，自己为何不成全？

沈翊在监狱呆了一下午，在临近夜晚的时候画出了画像。他把画像快速传给了蒋峰，终于不是查无此人，蒋峰很快比对到了对应的人。根据资料的显示，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真正的凶手。

沈翊本想用叫车软件打个车，但是监狱离市区太远，等了好久都没人接单。正好一辆黑色的捷达停在他身侧，司机摇下车窗，问他要不要上车。沈翊想了下，要是等派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上了车。

费了一下午的精力，沈翊这会儿累极了，在车上控制不住地想睡，但是司机总和他搭话，沈翊也就没真睡过去。刚刚走到大路上，沈翊睁了睁眼，正对上车内后视镜司机看他的眼神。沈翊觉得这双眼睛又些熟悉，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像，两双眼睛重合了。

沈翊有些慌乱，他掏出手机想要拨杜城的电话，但是想了想还是拨给了蒋峰。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沈翊，你挺牛啊，我们找到这个人了，叫曹栋。”

沈翊并没有理会蒋峰的话，“你吃饭了么？”

蒋峰被沈翊的话问的一愣，磕磕巴巴地回答到“我，我还没吃呢……我……”

“嗯，要晚点到家。”

“不是，沈翊，你在说什么啊？”

“今天太累了。”“哎，不是，你……”

旁边正在看资料的杜城听着蒋峰和沈翊对话，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赶紧把电话抢了过来。

“喂？”

沈翊一听是杜城的声音，瞬间安心了几分，他刚要和杜城说话。

曹栋一个急刹车，沈翊连人带包撞到了副驾驶上，那副画像直接滑落到了地上。曹栋低头看了眼画像，沈翊还想保持镇定，镇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想把画拾起来。

那边杜城听到急刹车的声音，和沈翊的喘息声，大声喊，“怎么了沈翊！说话！”

正好绿灯亮起，曹栋又猛的一脚油门，沈翊的手还没碰到画像，后背直接撞到了后排椅背。“呃。”担心杜城着急，沈翊气都没捋顺，就开始和杜城说话。“对，我的板报，还没画完，嗯，还差一个元素。”

杜城听着沈翊闷哼的声音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对，你提的这个意见非常好。你去我办公室，桌子上的蒙克画集，第27页，板报用得上。”说完沈翊就立刻挂断了手机，他知道杜城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杜城按照沈翊的指示看到了画集内页，立刻判断出，沈翊目前有危险，应该是和犯罪嫌疑人遇上了。

他赶紧告诉蒋峰，让他调曹栋车的监控，并让李晗把沈翊的定位发到自己的手机上，拿着钥匙就出了警局。

在车里，杜城联系交通部门，让在关键路段设卡，并告知对方，车上有自己人，注意安全。杜城看着自己离沈翊的定位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着急。

拐进一个胡同的时候，沈翊的定位停滞不前了。但四周并没有人，杜城尝试给沈翊打电话，在路边的草丛看到了沈翊掉落的手机。从这个胡同出去，应该就是北江的一个荒废的码头……杜城赶紧上车往码头的方向飞驰而去。

但等他到的时候，曹栋正在码头前悠哉悠哉的抽烟，哪还有沈翊的影子。杜城直接掏出了枪，往天上开了一枪鸣枪示警，让曹栋趴在地上。

“我同事呢？！”

曹栋跟没听见一样，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向杜城，然后扔掉烟头朝他的方向跑来。俩人很快扭打成一团，杜城不停地问询“我同事呢！”

但曹栋却一句话不说，杜城夺过曹栋手里的蝴蝶刀，扎穿了曹栋的手腕、脚腕，并狠狠地压住伤口，继续问“我同事呢！”曹栋疼得扭曲的脸转向海面，笑的瘆人。

杜城在水下找到沈翊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只有微弱的脉搏还能证明他还活着。被捆绑的双手，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血，杜城怎么捂都捂不住。沈翊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杜城本想跟着去，但要处理移交曹栋的事，等沈翊进了急救室，杜城才赶到医院。

急救车上，沈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手腕的伤口，担心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旁边正在急救的护士说，不要把自己的化验结果告诉任何人，护士急着给他上氧气，赶紧应了下来。说完这句话，人又昏死了过去。“病人心跳暂停了！”“病人有凝血障碍。”

杜城在急救室门外等了1个多小时，医生终于推开门出来，杜城从家属区的座位上起来，有些着急地走到医生跟前。“抢救很顺利，但……病人身体素质不太好，不能劳累，需要好好休息调养。”医生听了急救护士说的沈翊的要求，就没有和杜城说太多。

身体素质不好？杜城皱了皱眉，回了一句，“好的。”

沈翊从急救室出来被直接推进了病房，但一直没有清醒。带着呼吸面罩脸显得异常青白，两侧的手腕都已经被很好地包扎好了。杜城伸手碰了碰，发现指尖一片冰凉。沈翊从前虽然比自己矮不少，但是也不是爱生病的人，身体素质不好是什么意思。

杜城把沈翊放在被子两侧的手往里面送了送，坐在椅子旁边，就这样盯了一宿。晚上沈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起了热，杜城手忙脚乱地给他降温。医生说他现在身体不能打退烧针，只能物理降温。

杜城从医院便利店买了盆、毛巾、水壶，去水房接了热水开始帮沈翊擦身体。病房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杜城擦完沈翊的额头、手心、脚心，就要去解沈翊上衣的扣子。沈翊可能烧的难受，睡得一直不安稳，眉毛蹙着，大口喘着气。可能是平躺的姿势不舒服，杜城没办法只好坐到床上，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再去解衣服扣子。

杜城温热的毛巾快速地擦着沈翊的后背，他这才感受到，沈翊现在瘦的可怜。擦背时能感受到明显的骨骼突起。到前胸时，虽然只开了床头灯，但是杜城还是注意到了沈翊胸前还有腰腹的青紫。这是怎么弄的，曹栋还对他动手了？但是刚刚医生也没说有内伤啊。而且胸前从右侧肩膀到左下腹的带状淤青，什么样的器具能造成这种伤啊。要不等人醒来，让蒋峰问问吧。

天刚蒙蒙亮，忙活了一晚的杜城看沈翊终于热度退下去了一些，松了口气，打算出去先吃个早饭再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沈翊已经醒了，但病房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杜城没往里走，靠在病房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你知道我和老师都在找你么？”

“知道。”

“那你知道有不少人都在找你的画么？”

“他们找不到的。”

“他们当然找不到，你不是全都烧了么！”

“是啊，全烧了，那些画，本来就没什么意义，留着干嘛呢。”

“什么叫没意义，你现在做的事儿就有意义了？”“你的画是什么价值，你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做个画像师就是你要的价值么？”

“嗯，这就是我最后的价值和能做的事儿了。”

林敏听到沈翊这样说，还有什么话也都咽回去了。林敏是沈翊美院的师姐，他们都是许老师的学生。林敏知道沈翊的病是因为之前有一次沈翊进急诊，手机里没有其他联系人的电话，护士只好叫来了唯一备注了姓名的林敏。

杜城听完沈翊的话，刚要推门进来，林敏也同时出了声，“你最近没去医……”

“我没有，你告许老师我没事儿，让他别担心。”

沈翊看到杜城推门进来，赶紧打断了林敏的话。林敏上下扫了一眼进来的男人，人高马大的估计就是沈翊说的那个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啊杜城，这是，这是我师姐，林敏。”

“他是我们队长，杜城。”

“哦。”林敏没好气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复。

7年前的事儿林敏知道的比杜城清楚，因此对杜城一点好脾气都没有。

“行了，你队长来了，我还有事儿，先撤了。”

“你好好休息吧。”

“嗯。”

“你师姐挺有个性啊，跟你之前有点像。”杜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就是想到了，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说完杜城就有些后悔。

沈翊感觉杜城的心情好像还不错，赶紧问，“曹栋怎么样了，抓到没有。”

杜城很快恢复了冰块脸，“嗯，你的画像准确，已经交法庭重审了。”

“那就好。”

“刚刚你和你师姐说的，最后的价值，最后的事儿什么意思。”杜城在外面听的不真切，想问问沈翊。

“没……没什么，就是师姐说老师身体不太好，想让我给他老人家画个像，留存一些念想。”

“哦。”

“行，我看你也醒了，我就先回局里了。你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么？”

“没有，有案子么，可以发我资料。”

这个人脑子里没点别的么。杜城摇了摇头，“没有案子，最近你辛苦了，张局给你批了个假，你歇歇吧。”

“是你，帮我申请的么？”

“想的美，张局强制你休息。”

假呢，的确是杜城帮忙请的，但他别扭地就是不想让沈翊知道。

“好的，替我谢谢张局。”

沈翊在医院呆了三天，本来按照他的身体情况，至少要多呆一周，但是那天被曹栋推下水，窒息的作用下，7年那个女人脸倒是越来越清晰。也许这样能加快进度，沈翊一天都不想耽搁，强行出了院。

7年前，沈翊画完雷一斐的画像后其实还有一段插曲，审讯那天他没来得及和杜城说，但如果说，也只是被杜城当成借口吧，毕竟雷一斐在他心中的分量，自始至终都比自己重。

7年前，沈翊画完画像，女人走了之后，他自己在灯塔上坐着吹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人，还没等他反应，就被一脚踹到了水中，林敏正好上灯塔来找他，就看到这一幕。沈翊不会水，要不是林敏的出现，杜城那会儿拿着照片找到的可能是沈翊的墓碑了。

但从那之后，沈翊对于那个女人的样子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后来他找了心理医生咨询，医生说可能是因为溺水造成的逆行性失忆，可以慢慢通过心理疗愈找回记忆，但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不过曹栋的事儿，让他觉得是不是再溺水一次，这个人就能记起来。

出院后的第二天，沈翊把家里闲置的浴池打扫干净，打开了多年不用的水管。那次落水后，沈翊变成了真的恐水，再没有用过浴池。常年不用的水管放出了锈红的水，好一会才变得清澈。为了模拟江水，沈翊一点热水都没有开。等到蓄满了一池的水，沈翊攥了攥拳，闭上眼睛迈了进去。

冰冷刺骨的水，正如那天江水，沈翊一只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另一手死死地扒住浴池边缘，整个人侧躺着，尽量忽略生理上想要探头呼吸的反应，直到快失去意识，才出了水。

沈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是刚刚记忆中的影子很清晰了，沈翊不顾身上的冷水，趔趄地走到画室，就开始画脑海中浮现出的人像。

一夜过去，画板上多出了个基本上成像的女人，外轮廓，眉毛，眼睛，只差鼻子和嘴。看来方法是可行的，只不过自己闭气的时间还是不够长，需要找人帮个忙。

穿着冷水泡过的衣服画了一宿，沈翊的身体早就禁不住这么折腾，早上就烧的额头滚烫。白血病人一旦发热，将造成不可控的后果。沈翊赶紧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退烧药和抗癌药，钻到冰冷的被子里抱紧自己，汲取身上的仅剩的热度。

可能是他的运气好，这次发烧竟没有引发什么感染，沈翊还有些沾沾自喜。但是也意识到这样搞还没等找到人，自己就先死了可不行。沈翊休息了三天，想着拿着自己画出人像去找杜城汇报，顺便问问他能不能帮忙，杜城水性很好。

不管和杜城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但抓曹栋这件事儿让北江分局的人对他的态度，多多少少有了些转变。他来之后没少帮着破案，那么多画像师画不出的人像，他一下午就画出来了，还一画一个准儿。

周一一早，沈翊回归了警队。

“沈老师，你回来啦。”“沈老师，你回来啦。”“沈老师，你回来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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