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客行沉默,他觉得他居然好像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师兄。
青瑶叹了口气,不再看雨,转而看着温客行道,“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对我来说,生命的时间长或者是短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要每一刻时间都认真对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都无所谓。”
“人生有许多事,你觉得是大事便是大事,觉得是小事便是小事。数年光阴,意气风发富可敌国都不过浮云,既是浮云,何苦执着?平静,安康,快乐,才是令人愉快的。”
周子舒听的若有所思,可温客行却不理解。
温客行道,“可是花花,你还那么年轻,就如此身殒……”
青瑶道,“生死如浮云,聚散皆自然,不必过于执着。只有看淡生死,才能在人生的旅途中找到真正的平静与安宁。这段旅途,我走的很开心,你们也高兴,这就够了,何必执着?而且疯着死很好啊,无知无觉,也无甚可惜。”
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从温客行面颊滑落,他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周子舒道,“李姑娘说的不错,只要过得开心,时间长还是短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呼,还好,时间还够多,够我们把天下的精酿品尝几轮了,走吧老温,我们继续去喝酒吧?”
说完,周子舒拉着温客行就要去喝酒,却被温客行一把将其退开,“你起开!”
周子舒皱眉,“你发什么疯?”
温客行一边流泪一边道,“我明白,我自然比谁都明白,我就是觉得有点好笑。我小时候,我娘逼着我念书,我爹逼着我习武,我们住的那个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在外面偷鸡摸狗爬树上房。只有我一个在院里读书练剑,非得天都黑下来的时候,才能出去放松一会,每次我都是刚刚兴高采烈地加入游戏,别的孩子的爹娘便喊他们回去吃饭了。慢慢的,因为同龄孩子的对比,时间长了,我开始常常因为贪玩而懈怠练功,开始和父母赌气…”
温客行说起自己的小时候,寻常的话语搭配他垂眸露出微许脆弱的的神色。偶尔有几滴雨水溅到他的好看的双眼皮上,那流动的速度很快压在了他的睫毛上。轻微的不适让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那雨水就顺着他的脸颊从下巴上淌下去,给人一种他流了眼泪一般的错觉。
嘶,这厮居然该死的好看!
“我父母总是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长大了,再想练功便晚了。我便回嘴说,等长大了,再想掏鸟蛋打弹珠,可也晚了呀……”
说着,温客行话音顿住,将“晚了”两个字含在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刻意咀嚼那种苦涩一样。
周子舒叹了口气,“晚了”两个字的苦,他的一生中,又何尝不是品尝过太多次?
温客行长叹一口气,“我这一辈子,想快快活活玩的时候,没能快活。等长大一点,想跟着爹娘习文学武了,又没有人教了…你们说……是不是十分不合时宜?”
“原来我这一生,来来回回,还是不合时宜这四个字,想玩的时候玩不成,想练功的时候没人教,想要的东西要不起,到如今,想留的人,都来不及,留不住………”
温客行说着,说话的声音透露着哽咽。但他还是倔强的背过身不看青瑶他们,那倔强的背影中,却又透露着浓浓的无助。
青瑶与周子舒都听的有些心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周子舒更是被温客行这自暴自弃的样子气的形象都不要了,“温客行,你有完没完,是老子要死了,是老子倥偬一生,一事无成,活成个笑话,你做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给谁看。老子拼了老命,想要赎出这副自由身,如果连你都要劝我,不如苟延残喘地多活两年,那我白认识你了!”
说完,周子舒便冒雨离开了莲花楼。
青瑶自然是不可能离开老窝的,看着好像无助的要碎了的温客行,她有些怅然,“别哭了。”
温客行沙哑的问道,“你会离开我吗?”
“我中的毒,叫碧茶之毒。”
温客行沉默了。
叶白衣不认识此毒,是因为他常年在山上。温客行虽然也不怎么出鬼谷,可他却听手下恶鬼提起过,江湖曾有个臭名昭著的药魔,喜欢以人炼药,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胜其数。
五湖盟高崇曾派人围剿他,却发现他死在自己炼制的药下。
而他炼制的最后一味药,便叫做‘碧茶之毒’。
此药药效不知,毒性不知。只知道五湖盟称其为万毒之首,原因不明。
曾有人猜测,之所以把它排那么高的名次,就是因为它的制作者死于其毒下,连配方与解药都没来得及弄出来。
大雨倾盆,雷电滋滋啦啦的响,肆意的狂风呼啦呼啦的吹着,带动空中漂浮的雨点打在脸上分外的生疼。
顾湘手里打着把伞,怀里还抱着一把,在夜雨中快速的穿梭着。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豆大般的雨点丝毫不留情面的砸在脸上,她小小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溅起了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身上的衣裙很快被雨水打湿。
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内心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尽忠职守了!
然后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在雨中独自低着头行走的男人——温客行。
此刻的温客行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衣襟散乱,样子有些狼狈,他却毫不在意似的。
顾湘连忙赶上去,殷勤的叫道,“主人!”
温客行并没有回头看她,不过显然是听见了,脚步顿住,等了她片刻。
顾湘忙小跑着到他跟前,将伞递过去,心里觉得自己凄风苦雨地出来一趟十分不值当——根据自家主人一向的操守,看他这样子,顾湘认为他是到某些不大见得了人的地方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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