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妹妹了不是吗

　　折腾了一天，从发现影在床边开始，到接受世界变异、得知要重返初中、盘点家当、再到给影分发装备……周枳感觉比在稻妻处理政务还累。

　　眼皮开始打架，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都挤出来一点。

　　“睡觉了，影。”她走到沙发边，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不早了，明天……呃，还得早起。”

　　说到“早起”两个字时，她的语气明显有些发虚，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充满“期待”。

　　影正慢悠悠地嚼着最后那片软掉的薯片，眼神还黏在电视上播放的午夜购物广告上，那里面主持人正激情四射地推销着一款切菜神器。

　　周枳无奈，伸手轻轻拽了拽影宽大的袖子：“走了，回房间睡，沙发不舒服。”

　　影这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切菜神器”上挪开，看了看周枳，又看了看已经陷入黑屏广告的电视，最后慢吞吞地站起身。

　　周枳看着她这副“快要长在沙发上”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伸出手，很自然地轻轻搂住了影的肩膀，带着她往卧室走。

　　这个动作，让她恍惚间想起了在那个异世界的稻妻，影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悲伤，拥抱过作为“雷电真”的她。

　　努力点，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 周枳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是……怎么做才算一个真正的姐姐呢？照顾别人、照顾妹妹……这个课题对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了。除了十二岁到十五岁那短暂而珍贵的三年，那个像花儿一样柔软、总是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的小小身影在她身边……之后呢？

　　那个小小的生命，就在她怀里，带着高烧的红晕，一点点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僵硬……

　　再早一点，是更深的黑暗。父亲醉醺醺的拳头砸在母亲身上的闷响，母亲压抑的哭泣，最后是那个夜晚，母亲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然后决绝离开的背影……

　　再然后，她像件碍事的垃圾，被父亲丢在福利院冰冷的大门口。那个男人，只带走了更年幼的妹妹……

　　在福利院的日子不算短，直到十二岁。然后就是一边挣扎着活下去，一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读书。

　　她捡过垃圾桶里别人丢掉的半块面包，在油腻腻的餐馆后厨洗过堆积如山的碗盘，手指泡得发白发皱；

　　在电子厂流水线一站就是十二个小时，双腿肿胀得像灌了铅；

　　在路边支个小摊卖点小玩意儿，被城管追得满街跑，跑得肺叶子都快炸了，头发沾满灰尘，狼狈不堪……

　　却也真的就这么一路咬牙硬撑，读完了大学。

　　一个人。十五岁之后，她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吃饭、睡觉、打工、学习、面对所有事情……都是一个人。理应习惯了才对。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夜灯，暖黄的光线勾勒出轮廓。周枳侧身躺着，影安静地睡在她身边，蜷缩着身体，维持着被她轻轻拥在怀里的姿势。

　　异世界的神明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褪去了白天的威严和疏离，只剩下一种毫无防备的宁静。

　　周枳的目光落在影熟睡的脸上，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怎的，那习惯性的、用来包裹自己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悄悄涌了上来，驱散了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孤寂。

　　她的嘴角，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弧度。

　　不是一个人了。

　　怀里的温度是真实的，均匀的呼吸声是真实的。

　　这个能一刀劈开峡谷、却也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薯片的人。

　　这个来自异世界、身份尊贵无比的神明。

　　现在，也是她的妹妹了，不是吗？